楚牧踉跄着扶住身侧的岩石,掌心刚触到石面便传来刺骨的疼。
他这才惊觉外袍早已被风雪浸透,贴在身上像块结冰的铁板。
“系统没说幻境会这么狠……”他哈出一口白雾,睫毛很快凝上霜花,“难不成太虚幻境的时间加速,是拿命换的?”
远处传来雪崩的轰鸣,他猛地抬头,就见半座山崖裹着雪浪朝自己压来。
楚牧咬着牙狂奔,靴底在冰面上打滑,好几次差点栽进深谷。
等他连滚带爬躲进一处岩缝时,后颈的冷汗已结成冰碴,而岩缝外的风雪仍在嘶吼,像要把这方天地都冻成齑粉。
“这简直是把我放在磨刀石上磨。”楚牧蜷缩着搓了搓冻僵的手指,这才注意到掌心有道血痕,回想一下,似乎是刚才抓岩石时被冰棱划破的,渗出来的血珠都凝成了暗红的冰晶。
他望着岩缝外的混沌雪幕,忽然笑了:“慕容浩踩碎我丹田我都没认怂。区区风雪,能奈我何?”
这一熬就是三个月。
头月他靠啃雪块充饥,第二月在岩缝里挖出半株冰参,第三月便在雪里塑冰,为自己建造了一座冰屋。
当春风裹着融雪的湿气绕上脚腕时,楚牧正用枯枝在地上画着奇怪的纹路,这些都是他这三个月观察风雪走向总结出的规律。
“每月初三子夜风最弱。”他拍掉裤腿的雪渣,“青灵子那笔记说石碑群在北坡,该去看看了。”
北坡的雪比南坡厚三倍。
楚牧深一脚浅一脚走着,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个踉跄。
他扒开积雪,一块半人高的石碑赫然显露,碑身刻满密密麻麻的小字:“甲子年冬,青灵子误入幻境,困于此地百载。欲修《太玄》,先通其意;不通其意,反噬丹田……”
“反噬丹田?”楚牧手指猛地一颤,他想起了自己曾经残缺的丹田。
“原来这功法不是谁都能修。”他蹲下身,指尖抚过碑上的字,“可青灵子留这些,不就是给后来者指路么?”
顺着石碑群的方向,楚牧在月夜里寻到了那汪寒潭。
潭水黑得像墨,水面飘着层薄冰,映出满天星斗。
他深吸口气,解下外袍扎在腰间,要寻《太玄经》真本,只能潜下去。
冰潭的冷比风雪更刺骨。
楚牧刚潜入水中,就感觉浑身血液都要凝固,耳膜被水压挤得生疼。
他闭着气往下游,眼前忽然闪过一道金光,潭底的石台上,一卷泛着青芒的经卷正悬浮在半空中,周围环绕着九颗夜明珠,将潭底照得亮如白昼。
“小子,想拿书?先背三遍!”
苍老的声音在识海里炸响,楚牧猛地抬头,就见一道龟形灵影从经卷中浮出。
老龟的背甲刻满星图,两只铜铃大的眼睛泛着幽光。
“背、背什么?”楚牧抹了把脸上的水,声音都在打颤。
老龟甩了甩尾巴,经卷“唰”地展开,一行行金字浮现在他眼前:“《太玄经》总纲,背不出来,这经你拿不走;背错一字,你丹田就要碎成渣。”
楚牧盯着那些流动的金字,忽然笑了。
他想起三个月前在岩缝里背下的风雪规律,想起每日在雪地里默写的修炼心得。这些日子的苦,原是早有安排。
“第一遍:‘太初有气,气分阴阳……’”
第一遍背完,识海像被重锤砸了一下,楚牧眼前发黑,差点栽进潭底。
第二遍背到“阴阳相济,化海为川”时,他体内的灵气突然暴动,丹田处传来灼痛,正是青灵子说的反噬!
“咬牙!”老龟的声音突然温和了些,“你丹田残过,比常人多了道裂缝,这是祸,也是福。”
楚牧咬得满嘴是血,第三遍的尾音刚落,潭底的夜明珠突然同时亮起。
经卷“咻”地钻进他识海,老龟的灵影也淡了几分:“不错,能引动经文共鸣。从今日起,每日寅时三刻,按经中呼吸法吐纳。”
这一修就是半年。
春去秋来,幻境里的枫叶红了又落。
楚牧每日寅时盘坐在潭边,按照《太玄经》的法门呼吸。
起初灵气如细流,后来像小溪,再后来竟成了江河。
当他在某个月圆之夜突破炼气七层到达炼气七层巅峰时,潭水突然翻涌,九条冰龙从水中跃起,绕着他盘旋三圈后化为灵气钻进体内。
“这是《太玄经》引动的天地灵脉。”老龟的声音从经卷里传来,“寻常炼气修士靠丹药堆,你这是靠功法吞天地,能一样么?”
又过了半年,幻境里飘起初雪时,楚牧正盘坐在仙宫残殿的台阶上。
他闭目调息,周身灵气形成肉眼可见的旋涡,连空中的雪花都被卷着绕他旋转。
“炼气七层巅峰……”他睁开眼,眼中有星光流转,“老龟,我体内灵气比之前强了十倍不止。”
老龟从他识海里探出头:“《太玄经》本是仙宫镇殿功法,你体内的仙宫残殿虽破,这经却是完整的。记住了,此经只是起点。”
现实世界的时间,不过才过了一日。
当楚牧推开洞门时,晨雾还未散尽。
小白虎“嗖”地扑过来,前爪搭在他肩头,虎须蹭得他脸发痒。
他刚想摸小兽的脑袋,就见系统提示在识海炸开:“御兽园解锁新任务:‘契约兽需见证主人突破境界’。”
更让他惊讶的是,小白虎的心跳声竟和他灵气运转的节奏完全同步。
他按住小兽的耳朵,能清晰感觉到那有力的跳动。一下,两下,和他体内的灵气旋涡同频共振。
“这是,血脉绑定?”楚牧挑眉,“小老虎,你跟着我,倒是捡了大便宜。”
洞外传来丹盟护法的咳嗽声。
楚牧忽然垂下眼,抬手捂住嘴轻咳两声,指缝间渗出几点暗红。
“楚公子可是受了伤?”护法的青衫下摆被晨风吹得翻卷,枯瘦的手悬在半空,欲扶又止。
楚牧摇头,指腹悄悄抹掉唇角血迹,眼底却浮起几分疲色:“幻境里的灵气太凶,险些没撑住……”
他望着远处侯府方向掠过的信鸽,“怕是得靠丹药养些时日,才能稳住根基。”
护法点点头,认真思索着该给楚牧弄哪些灵药来。说来也奇怪,前日楚牧说要闭关时,他还担心这废柴又要搞什么名堂,此刻见人咳血,倒真急了:“我这就去请丹盟的驻派医师!”
“不必。”楚牧笑着摆手,转身时袖口扫过小白虎的脑袋。
小兽立刻缩起爪子,喉咙里滚出委屈的呜咽,它分明能闻到主人身上蓬勃的灵气,哪有半分虚弱?
消息传得比信鸽还快。
辰时三刻,侯府暗卫头目黑风子正跪坐在慕容浩的书房里。
案上的茶盏腾着热气,映得他面具上的玄铁纹路忽明忽暗:“主子,楚牧从闭关出来后咳血不止,丹盟的人都在说他根基受损。”
“废物就是废物。”慕容浩捏着茶盏的手骤然收紧,青瓷发出细碎的裂响,“当日我踩碎他丹田时,就该补一掌。去,今夜子时,带三个暗卫,潜进丹盟外围。”他将茶盏重重按在案上,裂纹里渗出茶水,“我要他的尸体,明天出现在侯府门口。”
黑风子的面具下,嘴角勾起冷笑。
他等着这个命令很久了,为此他还早早去黑市花大价钱买来了一块精铁,铸就了这把剑,如今已经斩过几个炼气六层的修士了。
今夜的月亮被乌云遮了大半。
楚牧坐在丹盟后院的青石板上,膝头搭着件洗得发白的棉袍。
他闭目“调息”,实则神识蔓延开去,将方圆十丈内的动静收进眼底。
周身的灵气被微型聚灵阵牵引着,凝成淡青色的雾,倒真像极了根基不稳的修士在强行吸纳灵气。
小白虎伏在屋檐上,尾巴尖轻轻扫过瓦片。
它突然竖起耳朵,虎须根根绷直,东南方的竹影里,有三道人影正贴着墙根移动。
楚牧的睫毛颤了颤。
他仍闭着眼,指尖却悄悄掐了个诀,聚灵阵的灵气瞬间倒转,在周身布下无形气墙。
“砰!”
三道身影刚落地,便被气墙震得踉跄后退。
黑风子的玄铁面具撞在院墙上,“当啷”一声裂成两半,露出底下泛青的脸。
他瞪大眼睛,望着对面那个“重伤”的少年。此刻楚牧正抬眼望来,眸中星芒流转,哪有半分虚弱?
“你根本没受伤!”黑风子的声音带着破音。
他腰间的剑“嗡”地出鞘,却见楚牧已站起身,衣袂无风自动。
“慕容家的人,”楚牧的声音清清淡淡,“总以为我楚牧还是那个任人踩的废物?”
话音未落,他屈指一弹。
《太玄经》的气劲裹着天地灵脉的威压破空而出,竟比玄铁剑还要锋利三分。
黑风子只觉眼前一花,手中的剑“咔”地断成两截,接着胸口传来剧痛,几根肋骨在气劲下寸寸断裂,他跪坐在地,口中涌出黑血。
“这是,炼气七层巅峰的气劲?”他仰头望着楚牧,满眼不可思议。
“黑统领这是怎么了?”
丹盟长老的声音从院门外传来。
他负手而立,身后跟着四个持剑的护法,将黑风子三人团团围住。
月光落在他银白的须上,映得他眉峰倒竖:“夜闯丹盟,意图行刺,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不如公开处置此人。”人群里传来霍掌柜的声音。
天宝阁的掌柜穿着月白锦袍,手中的折扇“唰”地展开,“让全城都知道——谁敢动‘牧字丹’的主人,便是与丹盟为敌。”
楚牧垂眸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黑风子,忽然弯下腰,轻轻拍了几下他的脸:“回去告诉慕容浩,”他的声音轻得只有黑风子能听见,“我很快会去找他算账。”
黑风子浑身剧震。
他望着楚牧转身的背影,忽然想起侯府里那些关于“仙宫”的传闻,原来不是传闻,是真的!
识海里的系统提示适时响起:“主观任务完成:以弱胜强震慑敌人。奖励:藏剑阁初解功能解锁——可领取一件黄阶上品武器!”
楚牧的识海里浮现出一柄短剑虚影。
剑身上的铭文斑驳,“断岳”二字却清晰如刻。
深夜,丹盟密室。
丹盟长老将一杯热茶推到楚牧面前:“明日公开处刑,我们会放消息说黑风子是私下行事。”
霍掌柜的折扇敲了敲桌面:“天宝阁的飞鸽传书已经发往各州,‘牧字丹’的名声,该传出去了。”
楚牧端起茶盏,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
他望着密室角落的阵旗,那是他用太虚幻境里学来的手法布下的闭关阵,表面看是养伤,实则能加速灵气运转。
“三日后,我还要闭关。”他放下茶盏,指节叩了叩桌面,“对外就说……咳血伤了根基,需三月疗养。”
丹盟长老与霍掌柜对视一眼,同时点头。
窗外,乌云终于散了。
月光落在楚牧腰间的玉佩上。
暗处,小白虎蹲在瓦当上,望着主人的背影,喉咙里滚出一声低低的虎啸,像在应和着即将到来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