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宾利平稳地行驶在通往郊区的林荫道上，车窗外的梧桐叶被秋风染成金黄，簌簌落在路面上，像铺了层碎金。
林溪攥着裙摆的手指微微收紧，看向身旁的顾衍：“顾衍哥，你确定……他们今天都在吗？”
上次来顾家老宅还是半年前的家宴，她作为炽焰组合的成员陪同顾衍出席，拘谨得像只受惊的小鹿，连筷子都差点拿不稳。如今以“顾衍女朋友”的身份再来，心脏跳得像要撞开胸腔。
顾衍握住她微凉的手，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别紧张，爷爷早就念叨着要见你了。”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个丝绒盒子，打开是枚小巧的玉坠，“这是奶奶特意让我带给你的，说戴着保平安。”
玉坠触手温润，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小鹿，正是林溪的生肖。她轻轻摩挲着玉坠，心里的慌乱消散了大半：“奶奶还记得我属什么啊……”
“怎么会忘。”顾衍帮她把玉坠戴在脖子上，遮住了之前那条“小铲子”项链，“上次你随口提了句喜欢桂花糕，奶奶记到现在，说今天要亲自下厨给你做。”
车驶进刻着“顾府”二字的石拱门时，林溪透过车窗看到了熟悉的景象——青瓦白墙的中式院落，院角的石榴树挂满了红灯笼似的果实，廊下站着几位穿着体面的男女，正是顾衍的家人。
“到了。”顾衍先下车，绕到另一侧为林溪打开车门，掌心虚虚护着她的头顶，“跟着我就好。”
林溪深吸一口气，踩着石阶下车，刚站稳就听到一道洪亮的笑声：“溪溪来啦！”
顾老爷子拄着拐杖迎上来，银丝般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眼神却亮得像年轻人：“快让爷爷看看，又长漂亮了！”他拉着林溪的手往院子里走，完全把顾衍晾在了身后，“上次带来的那盒茉莉花茶，爷爷喝着正合口味，回头让顾衍再给你拿两罐。”
“谢谢爷爷。”林溪被老爷子的热情弄得脸颊发烫，偷偷看了眼顾衍，他正笑着朝她点头，眼里满是纵容。
顾母穿着米白色旗袍，气质温婉，手里端着杯刚沏好的菊花茶：“溪溪快来坐，外面晒。”她把茶杯递过来，目光落在林溪脖子上的玉坠，笑道，“看来顾衍把奶奶的心意带到了。”
顾父站在廊下看报纸，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林溪时，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却不像上次那样带着审视，只是淡淡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溪溪姐姐！”一个清脆的童声响起，顾衍大哥顾谨言的儿子顾明朗像颗小炮弹似的冲过来，抱住林溪的腿，“明朗好想你！”
顾谨言和妻子苏婉跟在后面，苏婉笑着揉了揉儿子的头发：“别缠着溪溪姐姐。”她转向林溪，眼底带着亲和的笑意，“上次你说喜欢我种的兰花，我分了盆新的给你带来，就放在客厅窗台上。”
顾衍的姐姐顾清媛也走过来，递过一个包装精致的袋子：“前几天去法国出差，看到这条丝巾很适合你。”她拍了拍林溪的手臂，语气亲昵，“别拘束，就当在自己家。”
林溪被这扑面而来的热情包裹着，心里的紧张彻底烟消云散。她一一谢过，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院子角落，看到了两个不太熟悉的身影——穿着香奈儿套装的中年女人和她身边西装革履的男人，正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正是顾衍的姑姑顾曼云和姑父周建明。
顾曼云的视线在林溪身上转了一圈，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端着架子没说话。周建明则象征性地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点轻视，像是在打量什么货物。
林溪的心轻轻沉了一下，隐约觉得，今天的家宴恐怕不会像表面这么平静。
客厅里的红木圆桌已经摆好了茶点，顾老爷子拉着林溪坐在主位旁，顾衍坐在她另一侧，时不时给她剥橘子、递点心，动作自然得像做了千百遍。
“溪溪啊，听说你们组合最近在筹备新专辑？”顾谨言率先开口，打破了短暂的沉默，“有首《星河入梦》我家婉婉很喜欢，单曲循环了好几天。”
苏婉笑着点头：“歌词写得真好，‘月光漫过你发梢，像银河落进怀抱’，听着就觉得浪漫。”
林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是苏沐哥写的词，我只是负责演唱。”
“你的声音也很特别，”顾清媛接过话茬，“干净又有力量，上次在颁奖礼听你唱现场，比录音棚版本还动人。”
顾老爷子听得眉开眼笑，往林溪碟子里放了块桂花糕：“我们顾家的孙媳妇就是厉害！不仅长得好看，唱歌还好听！比那些只会逛街买包的小姑娘强多了！”
这话显然意有所指，顾曼云的脸色瞬间沉了沉，端起茶杯抿了口，阴阳怪气地开口：“爸，话也不能这么说。女孩子嘛，长得好看、会唱歌终究是副业，最重要的还是得贤惠，能打理家事，尤其是我们顾家这样的人家，总不能娶个连饭都不会做的娇小姐回来吧？”
话音刚落，客厅里的气氛瞬间凝固。顾明朗正拿着块饼干往嘴里塞，被妈妈悄悄拉了拉衣角，识趣地闭了嘴。
林溪握着茶杯的手指紧了紧，刚要说话，就被顾衍按住了手。他抬眸看向顾曼云，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场：“姑姑，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拿会不会做饭衡量女孩子？”
“我这也是为了溪溪好，”顾曼云摆出长辈的架子，“总不能以后跟顾衍过日子，顿顿吃外卖吧？顾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我们家有厨师，”顾父放下报纸，镜片后的目光冷冷扫向顾曼云，“不需要少夫人下厨。”他一句话，直接堵得顾曼云哑口无言。
顾母也跟着开口，语气温和却立场坚定：“我嫁进顾家三十年，也没给你哥做过几顿饭，难道就不贤惠了？曼云，别总用你的标准要求别人。”
苏婉笑着打圆场：“其实我也不会做饭，家里的张妈做的红烧肉比外面餐厅还好吃呢。溪溪这么忙，哪有时间研究这些，顾衍心疼还来不及呢。”
顾清媛更是直接：“姑姑，您还是操心操心周宇吧，听说他又把公司的项目搞砸了？比起别人会不会做饭，还是自家儿子的前途更重要。”
顾曼云被怼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周建明想帮腔，刚张了张嘴就被顾谨言一个眼刀瞪了回去——顾谨言掌管着顾家大半的产业，周建明的公司还靠着顾家的资源，哪里敢得罪。
林溪看着顾家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维护自己，眼眶突然有点热。她原本以为豪门之家总会有那么多规矩和轻视，却没想到他们会这样坚定地站在自己这边，像铜墙铁壁一样，把所有的恶意都挡在外面。
顾衍悄悄握住她的手，在她掌心轻轻画了个圈，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别怕，有我在。”
林溪抬头看向他，撞进他温柔的眼底，突然觉得，就算有再多的风雨，只要有他在，有这些愿意维护她的家人在，她就什么都不怕。
晚饭前，顾曼云不知从哪冒出来，拦住正要去花园散步的林溪，脸上挂着虚伪的笑：“溪溪啊，跟姑姑去厨房看看吧？让张妈教你认认食材，以后也好帮顾衍准备点宵夜。”
林溪皱了皱眉，刚要拒绝，顾曼云就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往厨房走：“就当陪姑姑聊聊天嘛，别这么不给面子。”
厨房很大，中西式厨具一应俱全，几位穿着制服的保姆和厨师正在忙碌。顾家的主厨是位金发碧眼的英国人，名叫亚瑟，据说曾在米其林三星餐厅工作，却因为痴迷中餐，甘愿留在顾家做私人厨师，一手红烧肉做得比本地人还地道。
“张妈，李姐，王姨，”顾曼云扬着下巴，对正在摘菜的三位住家保姆说，“这是顾衍带回来的女朋友林溪，以后就是顾家的少夫人了。不过啊，这少夫人可不能当甩手掌柜，得学学做饭才行。”
她转向林溪，语气带着点刁难：“溪溪，你看今天人多，要不你露一手？就做个番茄炒蛋吧，简单，也让大家尝尝你的手艺。”
林溪看着她眼底的算计，平静地开口：“抱歉姑姑，我不会做饭。以前在组合里，有李阿姨照顾，后来跟顾衍在一起，他也不让我进厨房。”
“这怎么能行！”顾曼云立刻拔高了声音，故意让厨房里的人都听见，“连番茄炒蛋都不会做，以后怎么伺候顾衍？怎么当我们顾家的少夫人？传出去不得让人笑掉大牙！”
她的话音刚落，一道洪亮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浓重的伦敦腔中文：“谁说少夫人要会做饭？”
亚瑟拿着锅铲从灶台后走出来，金发在灯光下格外显眼。他走到林溪面前，对着顾曼云皱眉：“姑姑，您这话说得不对。我是顾家的厨师，做饭是我的工作，少夫人做饭，那我干什么？您想让我失业吗？”
他指着墙上的价目表——那是他跟顾衍开玩笑时贴的，上面写着“私人定制晚餐：8888元\/位”——“顾家上亿的资产，难道需要少夫人亲自下厨？大少夫人嫁进来五年，我可没见过她做一顿饭，怎么到林溪小姐这里，就必须会做饭了？”
亚瑟越说越激动，连锅铲都挥了起来：“林溪小姐今天是客人，您让客人做饭，这不符合我们顾家的待客之道！再说了，您只是姑姑，少夫人合不合格，轮得到您来评判吗？”
三位保姆也纷纷开口：
“是啊姑姑，我们三个保姆加亚瑟厨师，还不够伺候少夫人的？哪用得着她动手。”张妈擦了擦手，走到林溪身边，“溪溪小姐别往心里去，姑姑就是随口一说。”
李姐端来杯酸梅汤递给林溪：“喝点水顺顺气，我们家少爷宝贝你还来不及呢，怎么舍得让你做饭。”
王姨更是直接：“前几天少爷还特意交代，说溪溪小姐胃不好，让我们顿顿做软和的，您这不是为难人吗？”
顾曼云被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怼得脸色惨白，站在原地，手指紧紧攥着衣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怎么也没想到，几个下人竟然敢当众顶撞她，还是为了一个刚进门的小姑娘。
就在这时，厨房门被推开，顾家人都站在门口——显然是听到了里面的动静。
顾老爷子拄着拐杖，脸色铁青地看着顾曼云：“你闹够了没有？！”他转向林溪，语气瞬间缓和下来，“溪溪，别理她，跟爷爷回客厅去，奶奶的桂花糕又蒸好了。”
顾衍走到林溪身边，揽住她的肩膀，眼神冷得像冰，看向顾曼云：“姑姑，如果不欢迎溪溪，您可以现在就走。”
顾父冷冷开口：“从明天起，老宅的门禁取消你的权限，没我的允许，别再踏进来一步。”
顾曼云看着全家人维护林溪的样子，终于意识到自己彻底失了势，嘴唇哆嗦着，最后在周建明的拉扯下，灰溜溜地走了。
厨房的风波平息，亚瑟对着林溪做了个鬼脸：“少夫人，别担心，以后有我在，没人能逼您做饭。”
林溪看着眼前这些真诚的笑脸——亚瑟得意的挑眉，张妈温和的笑容，李姐递来的酸梅汤，王姨悄悄塞给她的杏仁酥——突然觉得，顾家最温暖的地方，从来都不是那些华丽的装饰，而是这些藏在细节里的善意与守护。
顾衍牵着她的手走出厨房，夕阳透过走廊的窗棂，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林溪回头看了眼客厅里热闹的身影，心里暖暖的。她知道，从今天起，这里不仅是顾衍的家，也是她的家。
而这个家，比她想象中更温暖，更让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