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指尖刚触到叠风的手背，那阵刮擦声就停了。
雾里三个轮廓不再移动。它们站成一列，间距相等，像是等我们先动。
叠风的手指在我掌下微微收拢，没有出声，但我知道他在提醒我别轻举妄动。我慢慢抽回手，五指蜷起，将仙缘镜牢牢握在掌心。镜面温热，光比刚才亮了一丝，映出前方模糊的影子。
三只生物的身形开始扭曲。它们的四肢拉长，关节反向弯折，像被无形之手掰开的木偶。脚掌贴地，却不见足形，只有一团灰白的肉块拖行在石面上，发出那种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我盯着镜面。
数据开始滚动——
第一只：能量源位于胸口凹陷处，外皮抗力强，弱点为腹部第三节裂纹；
第二只：行动依赖右肩枢纽，斩断可致瘫痪；
第三只：口器内藏毒腺，喷射物可腐蚀神识。
我低声把信息传给叠风：“左边那只砍肩，中间的刺腹，右边防吐东西。”
他呼吸一顿，随即点头：“明白。”
话音未落，最前头那只猛然扑来。它速度极快，落地无声，唯有甲壳划地的声音骤然加剧。叠风横剑扫出一道气流，逼得它侧身闪避。就在它偏转瞬间，我举起仙缘镜，镜光扫过其右肩。红点浮现，清晰无比。
“就是现在！”
叠风旋身突进，剑锋直取标记之处。剑刃切入关节，发出一声闷响，像是砍进朽木。那生物右臂当场脱落，断口处涌出黑浆，溅在石头上嘶嘶作响。
它没有后退，反而张开裂口，朝叠风迎面冲去。我立刻意识到不对：“躲开！它要喷——”
话没说完，一股灰绿色雾气从它口中喷出。叠风跃身后撤，袖角沾了一星，立刻冒起青烟。他抬手撕下布条扔掉，脸色发沉。
“有毒。”
“不只是毒，”我看向镜面，“那雾能扰神识，中了会幻觉缠身。”
第二只这时也动了。它绕到左侧，四肢着地爬行，速度快得不像实体。我迅速调转镜光锁定它的腹部裂纹。那里正随着动作一张一合，像是某种呼吸孔。
“左前方那只，弱点在肚子第三道缝！”
叠风刚要转身，右边那只突然跃起，凌空扑向我。我来不及细想，抬手用仙缘镜挡在面前。镜面撞上它的爪子，发出金属交击之声。一股大力震得我手臂发麻，整个人往后滑了半丈。
叠风抽身来援，一剑逼退偷袭者。他站定在我身侧，背脊贴着我的背，两人再无间隙。
“还能撑？”他问。
“能。”
“别硬接，让镜照路，我来打。”
我点头。双手捧住仙缘镜，集中神识。镜面开始震动，新的数据不断刷新。我发现这些生物的能量流动有规律，每攻击三次，核心就会出现短暂停滞。那是唯一能彻底摧毁它们的机会。
第四只从雾中走出，接着是第五、第六。它们分散开来，形成半圆包围圈。地面刮擦声此起彼伏，节奏一致，像是某种信号。
“它们在协调。”我说。
“那就不能拖。”叠风低声道，“你盯一只，我杀一只，速战。”
我选中正前方那只。镜光锁定，等待它暴露破绽。它缓缓逼近，裂口微张，似乎在嗅探空气中的气息。当它第三次挥爪时，腹部裂纹猛地扩张，能量波动瞬间飙升。
“动手！”
叠风如箭射出，剑光直贯而入。剑尖精准刺入裂口中心，搅碎内部结构。那生物僵住，四肢抽搐两下，轰然倒地，化作一滩黑水渗入石缝。
可还没等我们喘息，剩下六只同时加速。它们不再试探，直接围攻。左右两侧夹击，头顶也有一个跃起扑下。
叠风剑势展开，护住周身。我被迫后退半步，紧贴着他，一边操控仙缘镜一边大声报出弱点位置。
“左边肩轴！右边腹缝！上面那个胸口凹陷——”
剑光接连闪动。左边那只被削去半边躯体，右边的被挑穿腹部，但上方那只成功突破防线，利爪直取我面门。我抬臂格挡，袖袍撕裂，手臂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叠风回身一剑将其逼退，回头看了我一眼。我没说话，只是把仙缘镜举得更高。镜面裂痕比之前深了些，边缘开始发烫，但我不能停。
又一只扑来。叠风迎上，两人缠斗数招。我看出它肩轴松动，立刻示警：“左肩不稳，可断！”
他顺势一压一斩，咔的一声，整条手臂离体。那生物踉跄后退，却没有倒下。
“杀不死？”他喘着问。
“必须毁核心。”我看镜面，“所有弱点都指向胸口那一块凹陷，只有击穿那里才能彻底灭杀。”
话音刚落，背后冷风袭来。我猛地转身，只见一只早已绕后的生物近在咫尺。它口器大张，毒雾蓄势待发。
我来不及闪避，只能举起仙缘镜挡在胸前。就在这时，镜面忽然亮起一道强光，不是红点，而是一条笔直的银线，从镜心直指那生物胸口。
是破绽！
“叠风！”我吼出声。
他闻声疾冲而来。那生物喷出毒雾的瞬间，他已跃至侧方，剑尖顺着银线指引，全力刺入其胸口凹陷。
噗的一声，像是戳破了一个装满淤泥的皮囊。黑血喷溅，那生物抽搐几下，终于瘫软在地，再不动弹。
其余五只停了一瞬。它们没有恐惧，也没有愤怒，只是齐齐转向我们，裂口缓缓张开，像是在发出无声的命令。
“它们要一起上了。”我说。
叠风站定原地，剑尖垂地，呼吸渐渐平稳：“那就一起接。”
我双手握住仙缘镜，指节发白。镜面温度越来越高，裂痕中渗出一丝极淡的血线，顺着我的手腕往下流。我不敢看伤处，只死死盯着前方。
五只生物同时启动，从不同方向扑来。叠风一步踏前，剑光如轮。我高举镜子，不断扫描，声音几乎嘶哑：“左！右！上方！胸口！全部弱点都在胸口——”
他每一剑都精准命中。一只接一只倒下，黑血染红碎石。最后一只剩在原地，动作迟缓，核心光芒微弱。
我们刚松一口气，雾中又有动静。
不是一只，也不是两只。
是一片。
更多的轮廓从灰白迷雾深处浮现，排成纵队，无声靠近。它们的步伐整齐，刮擦声连成一片，像是大地在低鸣。
叠风喘着气，剑尖点地。
我靠在他背上，手指几乎握不住镜子。
就在这时，仙缘镜忽然剧烈震动。镜面裂痕扩大，中央浮现出一个新的标记——不是针对某一只生物，而是一个圆形区域，位于我们正前方十步之外。
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雾，和散落的碎石。
但镜面明确指示：进入此圈，可避群袭，或有生机。
“前面……有个安全区。”我声音发抖，“镜子里标出来了。”
“你能确定？”
“不确定。但它从没骗过我。”
叠风沉默两息，抬头看向那片空地。然后他伸手，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走。”
我们刚迈出第一步，最后那只残存的生物突然暴起，直扑而来。叠风反手一剑将其拦腰斩断，却被溅了一身黑血。他闷哼一声，脚步踉跄。
我拖着他往前冲。五步，七步，九步——
第十步踏入圆圈的瞬间，四周的刮擦声戛然而止。
所有生物停下脚步，站在圈外，不再前进。
它们静静站着，裂口闭合，肢体垂落，仿佛变成了石像。
我和叠风喘着气，站在圈中。
仙缘镜的光缓缓暗下去，裂痕中渗出的血滴落在石头上，发出轻微的一响。
叠风低头看我：“这地方……怎么回事？”
我摇头，说不出话。
就在这时，我眼角余光瞥见，圈内地面有一道极细的刻痕。
它不是天然形成，而是被人用利器一笔划出，弯成半弧，像是某个符号的开端。
我的手指还按在仙缘镜上。
镜面最后一次闪烁，映出那道刻痕的完整形状——
那是一个字的起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