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绝后患……”**
这四个字,如同淬了冰的诅咒,顺着门缝钻进周芷宁的耳膜,瞬间冻结了她全身的血液。梦境中那婴儿照片与祁夜眼睛重叠的诡异画面,与现实里这冰冷残酷的低语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图景。
孩子……知情人……永绝后患……
他到底在说什么?他要对谁下手?是照片上那个婴儿?还是知道婴儿存在的人?难道……这相册背后隐藏的,不仅仅是一段扭曲的暗恋,还可能牵扯到……更黑暗、甚至涉及人命的秘密?
巨大的恐惧如同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蜷缩在床上,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冰冷颤抖的身体,却感觉那寒意是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无论如何也驱散不掉。
祁夜的声音很快远去,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
房间里恢复了死寂,但周芷宁的心却再也无法平静。妥协和伪装,在此刻看来,是如此的可笑和脆弱。如果祁夜真的涉及某些她无法想象的黑暗,那么她的“安分”又能换取多久的安宁?一旦他决定“永绝后患”,她这个知晓了相册秘密的人,会不会也在被清除的名单上?
不……不能坐以待毙!
她必须知道更多!必须弄清楚那“孩子”和“知情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不仅仅是为了满足好奇心,更是为了……活下去!
然而,在目前这种被严密监控、连房间门都出不去的状态下,她能做什么?直接质问祁夜?那无异于自寻死路。
唯一的途径,似乎还是……伪装。但不再是消极的、等待被认可的伪装,而是积极的、带着明确目的的——讨好与试探。
她需要重新调整策略,用一种更“主动”的驯服姿态,去降低他的戒心,去小心翼翼地、不露痕迹地……触碰那个危险的禁区。
第二天,周芷宁的“表演”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当阿香送来早餐时,她没有像前几天那样只是平淡地道谢,而是抬起眼,努力对阿香露出了一个极其微弱、却明显是试图表达善意的笑容。
“今天……天气好像不错。”她看着窗外透进来的阳光,声音依旧轻柔,却不再那么空洞,仿佛在努力寻找话题。
阿香明显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含糊地应了一声:“是……是的,周小姐。”
周芷宁没有再继续,只是安静地开始用餐。她知道,对阿香的“攻略”需要极度的耐心,不能操之过急。
她的重点,还是祁夜。
傍晚,祁夜例行公事般地来到房间。周芷宁没有像往常一样回避他的目光,而是在他看过来时,微微抬眸,与他对视了一瞬,然后才像是有些怯懦般地垂下眼睫。那短暂的对视中,她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温顺,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想要被关注的微弱渴望。
祁夜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的时间,比前几天稍长了一些。他显然注意到了她这细微的变化。
“今天感觉怎么样?”他开口,语气依旧平淡,但似乎少了几分之前的冰冷。
周芷宁心中微动。她轻轻点了点头,声音细弱:“好……好一些了。”她顿了顿,仿佛鼓足了勇气,补充了一句,“谢谢……你的书。”
她指的是那本园艺图鉴。
祁夜深邃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他没有回应她的感谢,只是走到窗边,背对着她,望着窗外。
“喜欢看?”他忽然问,声音听不出情绪。
周芷宁的心脏微微一紧。这是一个试探!他在试探她是否真的对那本枯燥的书产生了兴趣,还是在伪装。
“里面的花……画得很漂亮。”她斟酌着用词,避开了是否“喜欢”这个直接的问题,而是给出了一个客观的、不容易出错的回答,“白色的山茶花……尤其好看。”
她刻意提到了白色山茶花,那是母亲的最爱,也是祁夜在这座囚笼里“复制”的、试图用来牵动她情绪的东西。她在向他示弱,暗示她开始接受甚至“欣赏”他强加给她的一切。
祁夜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她身上,那眼神带着一种审视的锐利,仿佛要穿透她温顺的表象。
周芷宁强迫自己迎着他的目光,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尖微微蜷缩,泄露了她内心的紧张。
几秒钟的沉默后,祁夜忽然迈步,向她走了过来。
周芷宁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要干什么?
他在她面前停下,距离近得她能闻到他身上那熟悉的松木冷香。他没有像之前那样伸手触碰她,而是俯下身,双臂撑在她身体两侧的沙发扶手上,将她困在他的气息范围之内。
这是一个极具侵略性和掌控感的姿态。
周芷宁的身体瞬间僵硬,几乎要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她死死咬住口腔内侧的软肉,用疼痛强迫自己维持着那副温顺甚至带着点怯懦的表情。
祁夜深邃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一寸寸地扫过她的脸,从苍白的额头,到微微颤抖的眼睫,再到那抿紧的、没什么血色的嘴唇。
“周芷宁,”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你最近,很‘乖’。”
这不是夸奖。这是一句充满审视和怀疑的陈述。
周芷宁的心沉了下去。他果然不信!他这种多疑成性的人,怎么可能轻易相信她这突如其来的转变?
她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脆弱的阴影,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哽咽和委屈:“我……我只是累了……不想再……那样了……”
她没有明说“那样”是哪样,但彼此都心知肚明——是指反抗,挣扎,试图逃离。
祁夜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表演,那眼神深邃得如同古井,让人完全猜不透他此刻的想法。
就在周芷宁几乎要被这无声的压力压垮时,他忽然伸出了一只手,并非触碰她,而是……轻轻拿起了被她放在沙发扶手上、做样子摊开的那本园艺图鉴。
他随意地翻动着书页,发出沙沙的轻响。
“既然喜欢,”他翻到山茶花的那一页,指尖在彩图上轻轻点了一下,语气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明天,让阿香陪你去花房,仔细看看。”
周芷宁猛地抬起头,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惊讶!
他允许她去花房了?!在刚刚加强了禁足令之后?这……这算什么?是奖励她的“乖顺”?还是……另一个更大型的、更残酷的试探?
看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惊疑,祁夜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了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
那弧度,像是在嘲弄她的惊讶,又像是在……享受她这种因为一点点“恩赐”而不知所措的、卑微的反应。
“怎么?”他挑眉,语气带着一丝危险的玩味,“不想去?”
“不……不是!”周芷宁连忙低下头,掩饰住眼底翻涌的情绪,声音带着一丝急促,“我想……谢谢。”
祁夜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说,直起身,将书放回原处,转身离开了房间。
房门关上。
周芷宁维持着低头的姿势,久久未动。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她成功了……吗?
她似乎争取到了一点微不足道的“自由”,但付出的代价,是在祁夜那洞察一切的目光下,更加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表演。而他最后那个冰冷的、带着玩味的笑容,更像是在告诉她:我知道你在演戏,但我乐意看着你演,看着你在这有限的“恩赐”下,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第二天,在阿强一如既往的“陪同”下,周芷宁再次踏入了那个玻璃花房。
阳光透过玻璃穹顶,温暖地洒在生机勃勃的植物上。那片纯白的山茶花,在光线下显得愈发圣洁,却也愈发刺眼。
周芷宁站在花丛前,佯装欣赏,心思却完全不在花上。她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视着花房的各个角落,大脑飞速运转。
祁夜允许她来这里,绝不仅仅是让她赏花那么简单。这里,会不会藏着什么?或者,是他希望她在这里……“偶然”发现什么?
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被花房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半掩在茂密绿植后面的旧物收纳架吸引了过去。
那架子上摆放着一些闲置的花盆、工具,以及……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深棕色的皮质行李箱。
那箱子的款式……
那磨损的边角……
为何……
与她记忆中,母亲曾经用过的那个……如此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