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张铭忍不住站起身，悄悄走到陆子衿身后，屏息看着
他看不太懂陆子衿具体在写什么，那种对系统底层机制的深刻理解和对指令集的精准操控，已经超出了他熟悉的领域
他只能看到，陆子衿的眼神专注得可怕，仿佛能穿透层层代码，直接看到电子在硅晶圆中流动的轨迹
老周也看了过来，他看懂了一点，不过似乎陆子衿在试图直接颠覆整个操作系统的根基。这，可能吗？
应该是他太累了吧
终于，陆子衿敲下最后一行代码，保存，编译。过程异常顺利，没有报错。
“重启系统，加载新驱动。”
他开口，声音因为长时间专注而略带沙哑，但命令清晰无误
老周一个激灵，立刻照做
机器重启的等待时间里，实验室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屏幕上，操作系统加载进度条缓慢移动……然后，顺利进入了桌面
李静已经清醒过来，和喝着红牛的赵磊一起，迅速运行起测试程序
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过去了
系统运行稳定，数据采集流畅，再也没有出现那令人绝望的蓝屏
“成……成功了？”李静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赵磊反复检查着系统日志，最终抬起头，脸上是一种混合着狂喜和茫然的表情
“真的……解决了？就……就这么一下午？”
老周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看向陆子衿的背影，眼神里已经不仅仅是敬佩，更增添了一丝……畏惧
那是一种对于远超自身理解范围的能力，本能产生的悚然
他低声对身边的张铭嘀咕
“老张，你说……他还是人吗？我们折腾了一个多星期，头发都快薅秃了，他一下午……就一个人……这……”
张铭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陆子衿
陆子衿在确认问题解决后，便已重新投入了对下一个模块代码的审查，脸上没有任何成功的喜悦，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粒灰尘
那种举重若轻，那种深不见底的技术储备，让张铭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他可能真的不是人
但张铭他不敢说
那位戴着厚厚眼镜的年轻工程师，终于忍不住，走到陆子衿身边，声音因为激动和敬畏而有些结巴
“陆、陆工……您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他比划着，试图找到合适的词语
“感觉您对这个项目，好像……好像已经亲手做过一遍，不，好几遍一样！所有难题，到了您这里，都……都跟玩儿似的就解决了。我们觉得是天堑的地方，您随便一指，就是一座桥……这太……太不可思议了。”
陆子衿从屏幕上移开视线，看向这位激动的年轻人，只是极淡地勾了一下嘴角，那笑容短暂得如同幻觉，并未触及他那双深潭般的眼睛
“运气好，刚好想到。”
他轻描淡写地说，然后目光重新回到代码上
“下一个目标，感官反馈拟真度，我们需要在触觉模拟上取得突破。相关资料我已经整理好了，大家抓紧时间看一下。”
他无法解释
那七年里，无数个不眠之夜，无数次失败的煎熬，无数次在绝望中寻找微光，无数次对着类似甚至更复杂的问题绞尽脑汁……
那些铭刻在灵魂深处的记忆和经验，才是他此刻能够“信手拈来”的根源
这不是天赋，这是用七年黄金岁月，甚至更多无法言说的东西，换来的“先知”
是他敢于斗争的底气
这一次，一切都会不一样的，对吧！
他将所有汹涌的情绪、所有的回忆，都死死压在那副平静的外表之下，将所有精力榨取出来，投入眼前的工作
他的指令清晰、准确、不容置疑，他的决策果断得近乎专断，但因为其惊人的正确率，团队无人质疑，只有本能地跟随和执行
他就像一台不知疲倦、永不出错的超级计算机，带着整个团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狂奔
实验室里弥漫着一种被高压和奇迹共同催生出的奇特氛围，士气高昂得近乎狂热，效率高得令人咋舌。
……
与此同时，在王佐那间可以俯瞰大半个城市、装修极具未来感的顶层办公室里。
他的秘书正站在巨大的办公桌前，手里拿着平板，语调虽然依旧保持着职业性的平稳，但细微的停顿和用词，依然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澜
“王总，这是‘灵境’项目组今天的进展报告。”
她将平板上的数据投影到空中光幕上
“核心指标再次全面超额完成。信号读取准确率稳定在百分之九十六点三，比上周提升了两个百分点；传输延迟优化到了十八毫秒，已经低于人类感官能够察觉的阈值；虚拟环境渲染效率提升百分之三十，资源占用反而下降了百分之十五……”
她顿了顿，抬眼看了看王佐，补充道
“另外，他们……他们解决了那个RtoS内核驱动兼容性的致命问题。根据张铭工程师的补充报告，这个问题……是陆子衿先生独立解决的，用时……一个下午。”
王佐靠在椅背上，手里把玩着一枚造型奇特的金属飞轮，目光锐利地扫过光幕上每一项堪称飞跃的数据
听到秘书的最后一句补充，他动作微微一顿
“一个下午？”
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听不出喜怒
“是的。”
秘书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汇报的客观性，但语气中的惊叹终究难以完全掩盖
“技术团队的反馈……非常强烈。张铭工程师说，陆先生对技术细节的把握，精准得令人……害怕。他仿佛不需要试错过程，直接就能给出最优解。团队现在对他的指令，几乎是一种……无条件信任的状态。工作效率极高，但……压力也非常大。”
秘书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说出一个细节
“有工程师私下说，感觉陆工不像是在探索未知，更像是在……从脑子里直接拿出早已完成的技术蓝图。他们对他，除了敬佩，似乎……也有一点恐惧。”
王佐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飞轮冰凉的表面上摩挲着。办公室里只剩下空中光幕数据微微流动的辉光和城市远处传来的、被玻璃过滤后模糊不清的喧嚣
恐惧？
王佐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深、极复杂的弧度
那里面有满意，有惊叹，有对自己眼光的确认，但更深层，似乎也有一丝难以捕捉的、与秘书口中那个词隐约共鸣的情绪
他看着光幕上那个代表着陆子衿贡献度的、一路飙升几乎呈垂直状态的曲线图，低声自语，又像是在对秘书说：
“恐惧吧。对于……无法理解的存在，敬畏和恐惧本就是一体两面。”
他身体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些数据，仿佛要穿透它们，看到实验室里那个年轻得过分，却掌控着惊世骇俗知识的身影
“但这正是我们需要的，不是吗？我们需要的就是这种……能撕裂现有技术壁垒的‘非人’之力。继续密切关注，满足他提出的一切资源需求。我倒要看看，他这个‘先知’，究竟能带着我们宇恒……走到哪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