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药的暖流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水,缓慢而坚定地流淌在沈月儿近乎干涸的经脉之中,所过之处,那撕裂般的剧痛稍稍缓解,但一种更深层次的、源自灵魂的虚弱与灼痛感,却如同附骨之疽,顽强地盘踞着。那邪神意志临退前烙下的“印记”,像一块嵌入神魂的寒冰,不断散发着阴冷的气息,试图侵蚀她的意志。
她靠在白玉京臂弯里,勉力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满目疮痍。
曾经能量沸腾、邪异森然的源髓池,如今只剩下一个萎缩了大半的浅坑,坑底是黯淡无光的银灰色残留物,以及那个触目惊心的、边缘光滑如镜的漆黑坑洞——那是“混沌寂灭雷”彻底湮灭物质后留下的痕迹,仿佛大地的一道伤疤,无声诉说着方才对决的惨烈。
整个矿坑寂静得可怕。之前那些行尸走肉般的矿工、凶神恶煞的监工,此刻连飞灰都未曾留下,彻底化为了支撑邪神降临的资粮。唯有那些嶙峋的晶簇依旧矗立,但失去了源髓池持续的能量供给,它们内部流淌的暗红光芒也黯淡了许多,如同垂死的萤火。
空气中弥漫的浓烈源毒并未完全消散,却失去了那种活性与侵略性,变得沉闷而死寂。穹顶垂落的暗红晶石不再散发不祥之光,使得矿坑内愈发昏暗,只有白玉京周身那温润的莹白光芒,是这片绝望废墟中唯一的光源。
“感觉如何?”白玉京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他并未急于离开,而是持续将一股精纯平和的真元渡入沈月儿体内,助她稳住伤势,同时警惕地感知着四周。邪神意志虽退,但这晶核岛毕竟是暗月经营多年的重地,难保没有其他后手。
“死不了……”沈月儿声音沙哑微弱,尝试调动一丝混沌真元,经脉立刻传来针扎般的刺痛,让她眉头紧蹙,“就是……像被掏空了一样,神魂里……多了点不干净的东西。”
她抬起手,指尖微微颤抖,试图指向自己的眉心,那里虽然没有任何外在痕迹,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个冰冷的“印记”的存在。
白玉京伸出两根手指,指尖萦绕着莹白光辉,轻轻虚按在沈月儿眉心。一股清凉柔和的力量探入,仔细感知了片刻,他的眉头也渐渐锁紧。
“很麻烦的印记。”他收回手,语气凝重,“并非单纯的标记,更像是一种深植于你灵魂本质的‘道标’与‘污染’。寻常手段难以祛除,而且……它会让你更容易被那个维度的存在感知、定位。”
沈月儿心沉了下去。这意味着她以后很可能要时刻面临被邪神爪牙追踪,甚至再次被那“吾主”意志直接窥视的风险。
“不过,福兮祸之所倚。”白玉京话锋一转,看着沈月儿,“你这混沌真元,似乎对这印记也有一定的隔绝和消磨作用,虽然缓慢,但并非完全无能为力。而且,经此一役,你对自身力量的掌控,似乎又进了一步。”
沈月儿闻言,内视己身。确实,虽然经脉受损,神魂受创,但体内那微弱流转的混沌真元,似乎变得更加凝练,对那灵魂印记的阴冷气息,也的确产生着微弱的排斥与吞噬。方才那孤注一掷的“混沌寂灭雷”,虽是她情急之下的疯狂之举,却也让她对混沌真元那“归于虚无”的终极特性,有了更深一层的体验。那不仅仅是吞噬和瓦解,更是一种让万物回归“太初”状态的可怖力量。
“咳咳……”她轻咳两声,挣扎着想站直身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尽快与青雀他们汇合。”
白玉京点了点头,扶着她,目光扫过那萎缩的源髓池和漆黑的湮灭坑洞:“屠千山伏诛,源髓核心被毁,暗月在此地的根基已遭重创。但如此大的动静,必然已惊动了暗月高层,以及其他可能窥探此地的势力。我们需尽快离开陨星湖范围。”
他搀着沈月儿,两人步履蹒跚地沿着来路返回。穿过死寂的矿坑,重新进入那狭窄的洞窟通道。来时潜行匿迹,归时虽身负重伤,却少了许多阻碍,只是心情愈发沉重。
即将走出洞窟,重返那被污浊湖水环绕的孤岛地面时,沈月儿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那幽深的矿坑方向。
“那些……被当成矿工和试验品的人……”她声音低沉。
白玉京沉默片刻,淡淡道:“尘归尘,土归土。他们早已被源晶吞噬了神魂与生机,最后连残骸都化为了能量。对他们而言,或许这也是一种解脱。记住这份惨状,方能砥砺前行,摧毁制造这一切悲剧的根源。”
沈月儿不再言语,只是将那份触目惊心的景象,以及屠千山临死前的疯狂,邪神意志那冰冷的漠然,更深地刻入心底。这不再是简单的争斗,而是关乎此界存亡,关乎无数生灵命运的道争。
走出洞窟,外界的天色依旧被残余的邪异能量笼罩,昏暗压抑。湖面不再平静,无序的波浪拍打着岛岸,发出哗哗的声响。空气中残留着狂暴的能量余波,刺痛皮肤。
白玉京取出一枚造型古朴的玉符,轻轻捏碎。一道微不可查的流光冲天而起,没入昏暗的天际。这是与外围接应的青雀小队约定的信号。
“我们先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你需尽快恢复一些战力。”白玉京搀着沈月儿,向岛屿边缘一处相对完整的晶簇丛走去,“暗月的追击,恐怕很快就会到来。”
沈月儿靠在一块冰冷的晶石上,闭上双眼,全力引导着体内那微弱的混沌真元,修复着受损的经脉,同时小心翼翼地感知、试探着神魂中那枚冰冷的印记。
晶核岛之战暂告段落,但由此引发的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而她沈月儿的名字,以及“混沌魔女”的称号,注定将随着今日之事,再次震动天下。
(第176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