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隘并非一道简单的关隘,而是一片连绵起伏、怪石嶙峋的黑色山脉。山体仿佛被天火灼烧过,呈现出一种黯淡的焦黑色,植被稀疏,只有些耐旱的荆棘和苔藠顽强地附着在石缝之中。风声穿过嶙峋的石柱和洞穴,发出如同万鬼哭嚎般的凄厉声响,故得此名。
沈月儿拖着初愈的身体,行走在这片荒凉诡异的山域之中。残剑输入的那道精纯内力虽修复了她大部分内伤,压制了火毒,但背后的外伤依旧隐隐作痛,内力也远未恢复到全盛时期。她不敢有丝毫大意,《蛰龙诀》内力时刻保持着最低限度的运转,精神力如同蛛网般散布开来,警惕着周遭的一切。
怀中的皮质地图触手冰凉,那标注着“冰火两仪眼”的寒鸦渡峡谷,是她此刻唯一的希望与方向。
一路行来,并未遇到预想中的烈阳堡大规模搜捕,或许真如残剑所言,矿母失控让雷烈焦头烂额,无暇他顾。但那种无形的、被窥伺的感觉却始终如影随形,仿佛黑暗中有无数双眼睛在 silent 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她知道,那很可能是“暗月”的探子。
她尽量避开可能存在的路径,专挑险峻难行之处跋涉。饿了便采摘些认识的野果,或是设置简易陷阱捕捉小兽,渴了便寻找山涧溪流。夜晚则寻找隐蔽的岩缝或洞穴藏身,不敢生火,只能依靠内力抵御寒意。
如此小心翼翼行了三日,终于根据地图指引,接近了那片名为“寒鸦渡”的峡谷区域。
还未真正踏入峡谷,周遭的环境已然开始发生变化。空气中的温度变得极不稳定,时而一股灼热的气流从地底涌出,烤得人口干舌燥,时而又是一阵刺骨的阴风不知从何处卷来,冻得人血液几乎凝固。地面也变得古怪,有些区域岩石滚烫,有些则覆盖着终年不化的薄冰。
呱——呱——
几声嘶哑难听的鸦啼从峡谷深处传来,几只通体漆黑、唯独眼珠泛着诡异红光的寒鸦扑棱着翅膀,从焦黑的枯树上飞起,盘旋在峡谷上空,仿佛不祥的使者。
沈月儿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怀中那柄看似破旧的烟杆“藏锋”,迈步踏入了峡谷。
峡谷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崎岖诡异。两侧是刀劈斧削般的峭壁,一侧呈现出暗红色,不断有丝丝热气蒸腾而上,石壁摸上去烫手;另一侧则是幽蓝色,覆盖着厚厚的冰层,寒气刺骨。一条浑浊的、一半冒着气泡热气、一半漂浮着冰碴的溪流,如同楚河汉界般从峡谷中央蜿蜒穿过,将冰火两种截然不同的地貌分割开来。
这里果然是一处奇特的“冰火两仪”之地!而且其冲突之剧烈,远超沈月儿的想象。两股极端属性的天地能量在此地激烈碰撞、交织,形成一种极不稳定的力场,让人气血翻腾,极不舒服。
她按照地图标记,沿着那条冰火溪流向上游艰难跋涉。越是深入,环境越是恶劣。时而需要跃过喷涌着灼热蒸汽的裂缝,时而又要攀爬滑不留手的冰壁。那冰火溪流也越发湍急古怪,水中竟能看到一些适应了这种极端环境的奇特生物,如通体赤红却散发着寒气的怪鱼,或是覆盖冰甲却能在沸水中游动的毒虫。
终于,在峡谷的最深处,一个巨大的、如同被巨斧劈开的山体裂缝前,她找到了地图上标记的最终地点——真正的“冰火两仪眼”!
那并非一个水潭,而是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地穴!地穴的一半洞口不断喷涌出灼热的地火岩浆,赤红的熔岩如同血液般缓缓流淌,散发出能将钢铁瞬间汽化的恐怖高温;而另一半洞口则呼啸着喷出肉眼可见的蓝色寒潮,寒气所过之处,连空气都被冻结,形成无数冰晶雪沫簌簌落下!
冰与火,两种毁灭性的力量就在这直径不过十丈的地穴出口处疯狂对撞、湮灭、又奇异地共存着!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能量激荡形成的冲击波肉眼可见,将周围的空间都扭曲得光怪陆离!
站在地穴边缘,沈月儿只觉得自已渺小得如同蝼蚁。一边是能将灵魂灼烧的炼狱之火,一边是能将万物冻结的九幽寒渊!这真的是人力所能利用修炼的地方吗?一个控制不好,瞬间便是灰飞烟灭的下场!
但她已没有退路。伤势未愈,强敌环伺,实力不足便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唯有置之死地,方能后生!
她仔细观察着能量喷发的规律,发现虽然整体狂暴,但在冰火能量交替喷发的瞬间,会有一个极其短暂的能量相对平缓的间隙!这个间隙,或许就是她唯一的机会!
她盘膝在地穴边缘一处相对稳固的岩石上坐下,将状态调整到最佳。然后,她毫不犹豫地将怀中那块镇元石拓片取出,握在手中——此地能量如此狂暴,或许正有助于激发拓片更深层的力量,辅助修炼。
深吸一口气,她看准一次寒潮喷发结束、地火尚未完全涌起的刹那间隙,猛地将《蛰龙诀》内力催动到极限,纵身跃入了那恐怖的地穴之中!
就在她跃入地穴的瞬间——
异变陡生!
地穴侧后方一片扭曲的光线中,毫无征兆地射出三道漆黑如墨、无声无息的影子!如同三道撕裂空间的黑色闪电,直扑沈月儿毫无防备的后背!
速度快得超出了视觉捕捉的极限!杀意凝练如实质,封锁了她所有闪避空间!
是“暗月”的杀手!他们竟然一直潜伏在此,等待着她最为松懈、全身心准备应对地穴危险的这一刻!时机把握得恶毒到了极致!
沈月儿人在半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全身内力正用于抵御地穴的极端环境,根本无从闪避!甚至连激发“藏锋”剑气的念头都来不及升起!
死亡的阴影瞬间降临!
就在这万分之一秒的刹那!
沈月儿怀中那块镇元石拓片,似乎感受到了外界极致的恶意和危险,同时也被地穴中狂暴的冰火能量所激发,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白光!
嗡——!!!
一个纯净、浩瀚、带着无上镇压与净化意味的白色光罩,以拓片为中心骤然扩张开来,将沈月儿牢牢护在其中!
铛!铛!铛!
三声极其刺耳、仿佛能撕裂灵魂的金铁交鸣之声爆响!
那三道必杀的黑色影子狠狠撞在白色光罩之上,竟如同撞上了世界上最坚硬的壁垒,瞬间被弹飞出去!光罩剧烈摇曳,白光黯淡了大半,显然承受了难以想象的压力,但终究是挡下了这绝杀一击!
而沈月儿也被这股巨大的冲击力狠狠推入了地穴深处,瞬间被狂暴的冰火能量狂潮所吞没!
那三道黑影在地穴边缘显出身形,是三个同样穿着漆黑斗篷、戴着遮脸面具的“暗月”杀手。他们看着瞬间消失在地穴能量狂潮中的沈月儿,又看了看自已微微颤抖、甚至有些焦黑的武器,面具下的眼中同时闪过一丝惊骇与难以置信!
“镇元光华?!她手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其中一人失声惊呼,声音沙哑扭曲。
“任务失败!目标坠入两仪眼,必死无疑!”另一人冷声道,但语气中却并无多少喜悦,反而带着一丝疑虑和不安。镇元石的出现,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未必…”最后一人目光死死盯着那能量狂暴的地穴,眼神闪烁,“那白光…似乎护住了她…立刻回报长老!目标可能持有‘钥匙’碎片!计划有变!”
三人不再停留,身影如同鬼魅般融入阴影,迅速消失在山岩之后。
地穴深处,沈月儿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恐怖体验。
镇元石拓片爆发出的白光在抵挡了致命一击后迅速黯淡收敛,但仍化作一层薄薄的光膜紧贴着她身体,勉强抵御着周遭毁灭性能量的直接冲击。但这层保护也将她彻底暴露在了冰火两仪眼最核心的、能量对撞最为激烈的区域!
一瞬间,她仿佛同时被投入了熔岩地狱和极冰深渊!
左边身体如同被放在铁板上炙烤,恐怖的高温几乎要将她的血肉、骨骼甚至灵魂都点燃融化!右边身体则如同被亿万根冰针刺穿,极致的寒意疯狂侵蚀着她的经脉,要将她的一切思维和生机都彻底冻结!
两种极致的痛苦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她的神经,几乎瞬间就将她的意志摧毁!
“啊——!!!”她无法控制地发出凄厉的惨叫,却又被狂暴的能量流瞬间撕碎吞没。
《蛰龙诀》内力在这极端的环境下自主疯狂运转,试图抵御,但那点微薄的力量在这天地伟力面前显得如此可笑,瞬间就被冲得七零八落。
意识在痛苦中迅速模糊、沉沦…
就在她即将彻底失去意识,被这冰火炼狱彻底撕成碎片、化为虚无之际——
怀中的镇元石拓片再次微微震动起来。这一次,它不再散发护体白光,而是将一股奇异的、清凉平和的意念注入沈月儿即将崩溃的识海之中。
同时,拓片表面那些金色的符文仿佛活了过来,脱离了她的身体,环绕着她缓缓旋转,散发出柔和的光芒。这些符文似乎在与外界狂暴的冰火能量产生着某种奇特的共鸣,引导着那两股毁灭性的力量,不再是纯粹地破坏,而是化作两把无形的大锤,开始锤炼她的身体和那残存的内力!
轰!一股灼热洪流冲过,将她散乱的内力强行压缩、提纯,灼烧掉所有杂质! 刷!一道极寒冰流扫过,将那提纯后的内力瞬间冻结、定型,赋予其更强的韧性与活性!
冰与火,毁灭与新生,在这地穴核心处达成了一种残酷而神奇的平衡!
沈月儿那即将消散的意识被这股奇异的锤炼之力强行拉回!她猛地清醒过来,瞬间明悟了残剑所说的“借力锤炼,破而后立”的真意!
她不再试图抗拒那无边的痛苦,而是咬碎钢牙,以残存的所有意志力,疯狂运转起《蛰龙诀》中那篇最为艰涩、也最为危险的“冰封归元”法门!主动引导着那两股锤炼她的冰火能量,涌入四肢百骸,冲刷着每一条经脉,每一个窍穴!
这是一个无比凶险的过程,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意识稍有松懈,便是形神俱灭的下场!
她的身体表面,一半变得赤红如烙铁,青筋暴起,蒸汽腾腾;另一半则覆盖上厚厚的蓝白色冰霜,血液几乎凝固。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个冰与火交织的诡异存在。
痛苦依旧,甚至更甚,但她眼中却燃烧起疯狂而坚定的火焰!
时间在这炼狱中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当地穴中冰火能量再次完成一次交替的轮回,暂时陷入一个相对平缓的间歇期时——
沈月儿猛地睁开了双眼!
眸中精光爆射,左眼瞳孔深处仿佛有一簇冰焰跳动,右眼则似蕴藏着一点寒星!
她体内那原本微薄的内力,此刻已然壮大了数倍,并且变得无比凝练精纯,如同水银般在拓宽加固了不止一倍的经脉中奔腾流转,散发出冰寒与炽热交替的奇异气息!她的修为,竟在这生死锤炼间,一举突破到了武师中阶巅峰,距离高阶也只有一步之遥!
背后的外伤早已在能量冲刷下愈合,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粉色疤痕。肌肤之下,隐隐有宝光流转,体魄强度提升了何止一个档次!
她成功挺过来了!
然而,还不等她细细体会这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地穴上方,那相对平缓的能量间歇期中,一道更加恐怖、更加庞大的阴影,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锁链拖动声和低沉的咆哮,正缓缓地从那喷涌地火的洞口深处爬升上来!
那似乎是一个被无数赤红锁链缠绕束缚着的、由地火岩浆和幽冥晶石混合构成的巨大怪物!它没有固定的形态,不断扭曲蠕动着,散发出暴戾、疯狂、饥饿的恐怖气息,其能量层级,远超之前遭遇的任何敌人!
这冰火两仪眼中,竟然还孕育着如此可怕的原生怪物!
沈月儿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刚刚提升的实力在这怪物面前,似乎依旧不够看!
她毫不犹豫,一把抓起光芒已然彻底内敛的镇元石拓片,同时握紧了残剑所赠的烟杆“藏锋”!
新的危机,已然降临!
第88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