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尽快找到出口。”乔任梁强压下心中的纷乱,嘶哑道,“这里的镜子……看久了会迷失。”
他尝试用【深度思考】寻找规律,但镜廊迷宫的折射毫无逻辑可言,完全是混乱的,他的能力再次失效。
队伍只能小心翼翼地前进,在无数个自身的倒影中穿梭。每一步都必须极其谨慎,因为根本分不清哪里是实路,哪里是镜象。
走了没多久,麻烦就出现了。
“啊!”顾疏桐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指着旁边一面镜子,“那……那不是我!”
众人看去,只见那面镜子中映照出的顾疏桐,并非现在这副疲惫狼狈的样子,而是穿着破旧的衣服,站在大山深处的老家门前,身后是表情麻木苛责的父母和弟弟。镜中的“她”眼神怯懦,充满了绝望和顺从。
“不……不要看……那不是我!”顾疏桐痛苦地闭上眼睛,身体发抖。
但那面镜子仿佛有魔力,牢牢吸引着她的视线。镜中的场景开始变化,弟弟生病倒地,父母怒骂着她,让她去赚钱……而她……选择了逃跑……镜中的“她”开始哭泣,身影变得淡薄……
“疏桐!醒来!”乔任梁厉声喝道,猛地拉了她一把!
顾疏桐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冷汗淋漓,大口喘息,仿佛刚从噩梦中惊醒。而那面镜子也恢复了正常的倒影。
“这些镜子会挖掘和投射内心的记忆碎片!”乔任梁心沉了下去,“不要被吸引!不要沉溺!”
然而,警告是苍白的。在这无尽的镜廊中,直面内心最不堪的过去,几乎是不可避免的考验。
很快,叶臻也中招了。她看到一面镜子中,年幼的自己正在家族祠堂里学习推演,因为一次失误推演,导致一位族老意外身亡,家族因此衰落……镜中的“她”被无数族人指责唾骂……
叶臻脸色惨白,嘴角再次溢血,精神摇摇欲坠。
宋立看到的则简单粗暴许多,是他第一次把人打进IcU后,对方家属哭天抢地的场景,镜中的他嚣张跋扈,但眼底深处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就连【尾刺】,也对着某一面镜子停止了傻笑,眼神变得空洞而痛苦,镜子里的他,似乎正在某个实验室里,对着复杂的仪器操作着什么,然后……巨大的爆炸和惨叫声响起……
每个人都被迫在这镜像迷宫中,与自己最初的“罪”对峙。
凌昭平静地走着。也有镜子试图映照她的“罪”——有些镜子一片空白,有些镜子呈现出破碎的医院场景、扭曲的戏台、燃烧的图书馆……甚至有一面镜子试图显现出九个重叠沉睡的身影……
但凌昭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眼神没有任何波动。
罪?
那是什么?
能吃吗?
她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感知这座迷宫的“真实之镜”上。所有的镜子能量都在流动,但必然有一面是核心,是源头。
她的【概念神】直觉和【吞噬】天赋结合,如同最精准的探针,分析着每一面镜子散发出的能量特性。
找到了。
在迷宫深处,一面看起来极其普通、甚至有些破损、毫不起眼的落地镜,散发着一种与其他镜子截然不同的、内敛而稳固的能量波动。它就是所有镜像的源头和终点。
真实之镜。
但同时,凌昭也感知到,一股极其隐蔽的、带着恶意的能量,正潜伏在通往那面真实之镜的路径上。
那股能量……属于【尾刺】?不,更准确地说,是属于【尾刺】体内残留的、那个所谓的“工程师”的某种后手程序!
凌昭的目光微微闪动。
看来,这场“赎罪”之旅,并不会那么顺利。
她不动声色,继续跟着似乎毫无头绪的队伍在迷宫中乱转。
果然,当队伍又一次经过某个岔路口时,一直浑浑噩噩的【尾刺】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清明和扭曲的恶意!他猛地抬起手,指尖那诡异的、带着数据流的毒液再次分泌,被他悄无声息地弹射到侧面一面镜子上!
那面镜子被毒液击中,瞬间荡漾起水波般的涟漪!镜面中的影像陡然变化,不再是反射现实,而是变成了一条看似通往外部光明的、不存在的“捷径”!
“出口!那边!”【尾刺】突然指着那面被篡改的镜子,尖声叫道,语气带着一种诡异的蛊惑力!
心力交瘁、急于找到出口的众人下意识地朝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就连乔任梁和宋立,在极度的疲惫和精神压力下,心智也出现了瞬间的松懈,觉得那光芒似乎真的是出口!
“不对!”叶臻猛地尖叫,她的【推演】对危险的本能预警到了极致,“那是陷阱!”
但已经晚了!
跑在最前面的一个新人(仅存的那个睡衣女孩)已经一步踏入了那面镜子映照出的“捷径”!
咔嚓——!
仿佛玻璃破碎的声音!那女孩的身影瞬间被扭曲的镜面吞噬!镜面上只留下她最后惊恐绝望的表情,然后彻底凝固,变成了一幅新的、充满痛苦的地狱绘卷!
那面镜子根本不是什么捷径,而是一个被【尾刺】(或者说他体内的程序)激活的致命陷阱!通往镜渊的入口!
“不!”乔任梁惊骇欲绝!
而【尾刺】则发出得逞的、疯狂的大笑:“嘿嘿……清理完成……垃圾……就要清除……”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因为一口黑漆漆的平底锅,已经带着恶风,狠狠地拍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铛!!
一声闷响!
【尾刺】的笑声卡在喉咙里,眼睛猛地凸出,身体僵直了一下,然后软软地瘫倒在地,彻底晕了过去。
凌昭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手里握着锅,面无表情。
“太吵了。”
她淡淡地说。
【尾刺】的突然发难和凌昭的果断出手,让剩下的四人惊出了一身冷汗。看着地上晕厥的【尾刺】和镜面上那凝固的、女孩惊恐的脸庞,绝望和愤怒再次涌上心头。
“他……他果然是……”乔任梁看着【尾刺】,眼神冰冷而复杂。这个疯子,竟然是博物馆安插在他们中间的定时炸弹!
“妈的!老子剁了他!”宋立举起战斧就要劈下!
“等等!”乔任梁拦住他,“他晕了,暂时没威胁。而且……他或许还知道别的出口或者信息!留下他也许有用!”尽管愤怒,但理性告诉他,在这个绝境中,任何一点可能的信息都至关重要。
宋立恨恨地放下斧头,朝【尾刺】啐了一口。
经过这番变故,众人更加警惕,但也更加疲惫和绝望。队友的再次死亡和内奸的暴露,沉重地打击了士气。
“跟着我。”凌昭突然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她不再掩饰,抬手指向一个方向,“真实之镜,在那边。”
乔任梁、宋立、顾疏桐和叶臻都愣住了,震惊地看着她。
她怎么知道?
凌昭没有解释,已经率先朝着她所指的方向走去。她的步伐不再“踉跄”或“笨拙”,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仿佛早已看穿了这座迷宫的所有虚妄。
四人面面相觑,此刻也顾不上疑惑,只能咬牙跟上。
凌昭带领着他们在错综复杂的镜廊中穿梭,她总是能在无数个岔路口毫不犹豫地选择正确的方向,避开那些散发着危险气息的、会映射内心罪孽的镜子。偶尔有无法避开的镜象试图干扰她,她也只是淡淡一瞥,那镜象就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压制般,迅速恢复正常。
她的身上,似乎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但却至高无上的“规则”气息,让这些审判之镜不敢僭越。
乔任梁看着凌昭的背影,心中的惊骇无以复加。他现在几乎可以肯定,凌昭绝对拥有着远超他们想象的能力!她之前的一切“平凡”和“运气”,都是伪装!
她到底是什么人?
终于,在凌昭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了迷宫的最深处。
那里只有一面镜子。
一面古老、朴素、边缘甚至有些破损的落地镜。它孤零零地立在那里,没有反射周围任何光怪陆离的景象,镜面一片混沌,仿佛蒙着厚厚的雾气。
这就是真实之镜。
“映照出你最初的罪……”乔任梁看着那混沌的镜面,感到一阵心悸。真的要面对吗?
“谁先来?”宋立喘着粗气问道,他有些抗拒。
凌昭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那面镜子。
突然,那混沌的镜面开始波动起来,仿佛水面投入了石子。雾气缓缓散开,镜中开始浮现出景象……
然而,浮现出的,却不是他们任何一个人的过去!
那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扭曲的、浩瀚的、仿佛宇宙初开又仿佛万物终末的景象!无数的星辰诞生又湮灭,无数的空间折叠又展开,难以名状的巨大阴影在维度之间蠕动……而在那景象的最深处,隐约可以看到九个相互纠缠、沉睡的庞大轮廓……
一股无法形容的、超越人类理解极限的、古老而恐怖的气息,从镜中弥漫出来!
噗通!噗通!
乔任梁、宋立、顾疏桐、叶臻四人几乎无法呼吸,双腿发软,本能地想要跪伏下去!他们的灵魂在这景象面前剧烈颤抖,仿佛看到了宇宙的终极真理,又仿佛看到了自身渺小如尘埃的绝望!
这是什么?!这不是他们的罪!这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