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就在这,别乱跑!”
屋门外阿宇扯着嗓子,把四处乱窜的学生都轰了回来。
“你们两个也是,都注意点!”
门口突然探出头,阿宇换了双做工精良的皮鞋,换了条稍微出名点的品牌围巾系上,精神看着倒是焕然一新。
“那个女孩子呢?”
对方扫了半天只看见了林飞一个,立刻进门。
“这呢。”
时闲拿着把笤帚,皱眉从书架后面出来。
“怎么了?”
阿宇没说话,把一张名片递给他们:“我一会要去见个人,你们干完了就组织组织自己走吧,我就不管了。”
“诶?您等……”
林飞刚反应过来,对方已经没影了。
“唉。”
林飞摇摇头,立刻在群里发送下午的集合地点和信息。
这里不在市区,晚上更是显得偏僻,再加上不怎么通车,只有班车才能载着他们回去,所以一定不能晚点。
“怎么了?”
林飞看着时闲往前走了两步,站在草坪上,林飞随着他的视线看去。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但是漫天粉色的云霞很浪漫。
“看见什么了?”
草地上哇声一片,林飞活动了活动脖子,半天没弄懂时闲在看什么。
她的脸上有林飞看不懂的凝重。
粉色云朵,很正常啊,多漂亮。
时闲回到里屋,外面的林飞本能地跟了上去。
“闲神?闲神?”
“时闲!”
林飞左拐右拐跟着进了一间小屋子,一进门里头的汽油味就快把他熏吐了。
“我这还有点口罩,不太多,应该够用。”
时闲突然变戏法似的从背包里拿出两包口罩,一股脑地塞给林飞。
“啊?”
“你们戴上口罩,马上集合,越快越好。”
时闲语气冷厉,话虽然急,但却依旧保持着从容不迫和镇定,让人听了就不由自主地信服。
可是为什么呢?现在才下午三点钟,还有一个小时才到他们约好的时间。
不按照规程私自结束学校组织的社会活动可是会把整个志愿时长全部取消的,要是立刻返回就相当于他们今天白干。
这,是件大事,关系到整个班级的学分问题。
林飞犹豫了一下,抱着那两包口罩掏出了手机:“我去问大巴那边什么情况。”
“为什么?”
“为什么啊,这都三点了,为什么我们要提前回去啊,这不是前功尽弃了吗?”
“林飞,你怎么想的?这么大片的云彩,哪里危险了?”
“就算你是班长,我们也不能同意这个相当荒谬的要求。”
“有学校的通知吗?发过来给我们大家看看,不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林飞告知大家要提前回去的消息之后,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都是不愿意。
谁都不是傻子,谁都知道这两个学分的重要性。
之后高三备考,不会有时间腾出完整的一个工作日来做这个志愿活动,可这个志愿活动要是不做完,学分没拿够,就是一个肄业的毕业证。
要么没时间,要么打乱复习节奏,要么不能顺利毕业。所以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把这一个小时的志愿做完呢?
粉色的云朵越来越厚重,挂在天上不禁让人觉得天空会支撑不住让它掉下来。
不光是云层厚度,就连云层的粉色也因为堆叠太厚而导致颜色过深。
“你有没有感觉,它越来越近了?”
吴酶喃喃道。
被班里人围攻的林飞不语,挨个把时闲给的口罩发给大家。
有很多人不愿意接,要么接过来不愿意戴。
“我是林家人,如果有什么事,就让学校来问责我。”
林飞站定,声音算不上大声,但在人群之中却像是个镇定剂一样。寂静在喧闹的人群中迅速蔓延,不少人因为这一声“林家人”沉默了。
林飞的林,原来是这个林吗?
不过……林飞说的没错。
林家,确实有这个资格。
“学分的事情,我会去想办法”
林飞喉结滚动继续说道。
“请大家相信我。”
也相信时闲。
很多人都沉默了。
大巴车司机还是没有给他回复,上次他们联络二十分钟前,那个时候他离庄园所在地只有十分钟的车程。
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状况。
“先戴好口罩,等十分钟之后的大巴车到了,我们再离开。”
林飞皱眉,压下心底莫名的恐惧喊道:“大家配合——”
砰——
“吴酶?!你怎么了?”
突然有人应声倒下,旁边的同学都惊慌失措,不知该如何处理。
林飞看看头顶上的云,像是知道之前时闲脸上的凝重是怎么回事了,他立刻跑了起来:
“大家戴好口罩,都进屋!”
林飞和几个男生上前把吴酶拉起,半托半抱把人拽进了屋子里。
还没等进屋里呢,就先倒下了两个。
“大巴什么时候到?”
时闲捂着嘴,半咳着从里屋出来。
半个小时前,在天边的云霞因为落日而变成粉色的时候,时闲就试探性地摸了摸胳膊。
拿下来的手掌心上有一层薄薄的粉末状物质。
时闲几乎立刻就分辨出了那是个什么东西。
在监狱系统中,除了充当守卫的泥泞者之外,主星科研所还有另一项研究发明。
这种物质常常以粉末形态存在,作为炮弹填充物,发射至空中即可在瞬时内播散,可导致整个城市的人陷入昏迷状态。
研发出来后,因为效果太过骇人,影响范围过大,又不清楚毒性定量,所以被当作禁止使用的管制物质存在。
虽然时闲没有见过这种物体的真实形态,但是她了解的远比别人多的多。
所以这个东西,她几乎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也是她为什么要让别人戴上口罩的原因。
虽然粉尘无孔不入,但是能拖一会是一会。
可是困扰她最大的问题就是,为什么监狱的东西会出现在日常社会中,用什么装置把一颗炮弹样的东西投射出去的?为什么会投放在学校学生志愿活动的庄园上头。
时闲摸了摸口袋,接着搜寻地方安置一会可能会晕倒的同学。
让时闲意外的是,层层叠叠的汽油桶后面有一块可以翻动的活板。
时闲下了这个类似于地窖之类的东西,打开了手机手电筒。
她心头一跳。
巨大的画像被钓鱼线歪歪扭扭地挂在对面的墙壁上,这个长宽高都不小的巨幅油画是戚明珠的脸,唯一和时家别墅地下室不同的是,原本金子和澳白做成的画框已经被人刮没了,甚至画布上的颜料也因为没有好好保存而多了好几道子硬生生的划痕。
可即便钓鱼线把整张画扎穿了又割裂开,也依旧掩盖不了画上女人的美丽温婉。
那是戚明珠。
时闲在这张画前面不由得放轻了呼吸。
然后抿了抿唇瓣硬生生扭过头。
地下室氧气稀薄,但是这个地方所放置的东西真的不少。
从秋冬棉衣棉被到日用品,全部都是崭新未开封的,时闲甚至还发现了三大摞星币现金。
这里像是有人经常来打扫,连地上的浮土都没有多少。
时闲看了眼表,三点半,猜到这个时候林飞可能已经集合完并且大巴快来了。
她握住地窖的栏杆。
缓缓向上爬去。
铁锈冰冰凉凉,视野里的里屋也是一片漆黑,比刚才还要暗不透风。
风轻轻吹过窗户外面的野草,时闲刚爬上地窖,脑袋顶就被顶上了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
然后他就听见男声低低沉沉的吼了一声:“别动”
时闲缓缓握紧上下栏杆,那根枪柄却狠狠地戳了戳他的额头,
“下去!”
“快点!”
催促做不得假,大概对方是想第一个解决她。
但对于这个人到底是谁,时闲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猜测。
等到她回到挂有戚明珠画像的地窖时,黑影一跃而下。时闲藏在黑暗里,抬腿就踹。
可是对面的黑影虽然身子骨比较瘦弱,可一动手释放出来的力道也很难让人小觑。他虽然因为这段偷袭愣了片刻,可也根本就不是她这一脚就能怎么样的。
“哈哈,执行官,我们以前见过的啊。”
狞笑声时闲熟悉的很。
反应速度奇快的黑影抽手当头锤下,时闲瞳孔皱缩,闪身一避。排山倒海的气劲擦着她的耳边过去,同时一阵天旋地转,跪倒在地上耳朵嗡鸣。
紧接着袭来的手肘更是快准狠。
时闲一翻一拽,卡着对方的手臂就是个过肩摔。
俩人谁也没落着好,砰噔坠地的同时避开对方的武器。
撕拉——
刀刃一闪,黑影右手顿时血流如注。
“你要替谁报仇?”
时闲手不停,脸绷得很紧。
对方没说话,反手一挥,迅速翻身从时闲边上退开。
“咔哒——”
保险栓打开,黑洞洞的枪口直指时闲太阳穴。
“四黑。”
时闲脖颈如遭重击,捂着嘴呛咳出一些粉色泡沫。
大概是因为挥洒的粉末原因,时闲口鼻之中全充斥着铁锈味,这个东西对于她来说就像是毒药一样,除了本质上的催眠作用,对她还有过敏反应。
时闲不用看就知道自己已经开始起疹子了,就连呼吸都变得很困难。
男人狞笑着:
“嗯,是我。”
他撕下脸上的硅胶面具,露出一张狰狞的脸,尤其在眼睛的那一处,有个竖劈的刀疤贯穿右眼。
如果a7监狱的人在这,就一定能认出来他和尸体横陈的刀疤用的是同一张脸。
刀疤嚣张地往前走,还用枪口拍了拍时闲的脸颊:“你知道你们抓回去的人是谁吗?是我弟弟!”
这个动作着实有些屈辱。
可无论是刀疤那张脸,还是这个侮辱性质的动作,都没有给时闲带来太多的惊讶。
她冷冷抿着一张嘴,扶着墙从地上站起,冷哼一声:
“弟弟?”
“你弟弟在哪工作,城西信号塔?”
时闲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眼神锐利。
四黑没说话,嘴角的弧度却在一瞬间极其微小地勾了一下。
微表情被时闲尽收眼底,她两声冷笑:“一个月前,主星密枢被神秘组织侵入,即将破解的时候被我拦了一下,如果你的弟弟是那个组织的黑客的话,他应该会被判上个无期,甚至再努力努力,就是个死刑。”
噔噔噔——
两人在汽油罐子之间追逐,子弹和汽油液体在空中挥溅,满地都是清亮的液体。
时闲捂着胸口,踉踉跄跄穿梭在罐子中间,呼吸越来越困难,以至于她不得不放慢速度。
“去死吧,时闲!”
女生的身影近在咫尺,针尖般的瞳孔内,时闲的距离正在逐渐缩小。
枪口稳稳对准时闲后脑:
砰——
“终于把你抓着了!”
人凭空而入,撞碎玻璃站在了时闲面前。
戚六一手拎着搬砖,一手提起地面上软趴趴的身体,在他面前晃了晃,“通缉犯逃跑,威胁民众人身安全,并做出伤害行为的,算是无期哦。”
时闲扶着汽油管子喘着气,咳出了很多铁锈色沫子。
“你究竟对这位美丽的小姐……”
身后的动静实在让人很难注意到。戚六缓缓回头,心想着要不要给这位受害人叫救护车的时候,看见了时闲那张绞紧的脸,差点叫了出来。
“啊?!”
“您怎么在这?”
戚六就像是见了鬼似的一蹦老高。
时闲咳的撕心裂肺,以至于时闲从地下室出来见林飞的时候差点把他吓死。
上面没有很乱,这点倒是出乎时闲的意料。
取而代之的,只有一片死寂。
一半的同学都倒了,剩下的一些也有很多是要晕不晕的,剩下的战斗力基本上在八个人左右。
而这醒着的人,看着身边的同学一个个倒下说不害怕是假的,生怕下一个轮到自己。所以,从地下室上来的时闲,还有旁边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就成了他们的注视对象。
他们希望能得到一个解释。
林飞犹豫着上前,看了看时闲,然后朝着戚六点了点头。
“我们已经把同学们都转移到了这间屋子,大家都在这,安全一些。”
“只是我们的手机没信号,联系不上大巴,我再试试。”
看着戚六扶着时闲的胳膊,林飞藏下警惕,面色担忧。
时闲知道,这种粉末功效因人而异,体质越好的反而越容易先倒下。
但是应该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闲神,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飞友善地提醒时闲。
虽说看到粉末就让他去集合人是有先见之明,但还是和大家解释清楚才好。
“这药我见过,是用于麻醉的粉末,因为颜色特殊,所以很难记不住。由于是新研制的东西,很多劣势还没有解决,不过最坏的副作用就是睡得沉一些。”
时闲挺直腰板,捂嘴咳了两声,把喉头那口血直接咽了下去。
“那他是……”
林飞和同学一并把目光抛到戚六脸上。
“我?执行官啊。”
戚六从侧身口袋里拎出证件,在林飞面前晃了晃。
“执行官?”
“您是执行官……”
“您为什么会来这?”
“天啊好厉害。”
周围同学或捂着嘴,或窃窃私语,不光是这些同学,就连林飞也被惊得往后退了一步。
“真是个小鬼。”
戚六不明所以地哼笑了一声。
他不管对方和后面同学的惊讶之色,在众目睽睽之下侧头和时闲商量:“那我把底下的人拎出来?”
执政官的证件做不得假,周边的人倒吸一口冷气,连说话都放轻了。
林飞眨了眨眼。
“拎……谁?”
不过,他们这么熟的吗?
他见过身为执政官的林格哥哥在闲神的病房里,对于时闲的身份有所怀疑,但……她还认识其他执政官吗?
两人看起来很熟的样子,但是时闲丝毫不给面子:“先放那吧,跑不了。”
剩下的同学再次吸了一口冷气。
他们在座的人,恐怕没有一个人敢对执政官说重话。
重话都不敢说,就更别提指使他做事了。
但是两人仍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嘴里吐着一些很多人都听不懂的话,最后戚六先是确认上面发现了这边的异常,正在找人清除空气中的粉末,再次确认是城西信号发射塔前两天出的问题,于是再叫了大巴车之外,还联系了公务车送他们回警署。
空气剩下了一些粉红色云朵,不过比三个小时之前颜色浅了很多。
大家互相帮助,把身后的那些晕倒的同伴一个一个抬上车。
“你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林飞抬头问时闲。
“不好意思哦,她要和我们回去。”
戚六耸耸肩膀,把时闲往他那边拽了一下。
林飞抿了抿唇。
“我很快就回去,能赶得上比赛,别担心。”
时闲上车前冲他摆了摆手。
“我……”
车门逐渐罩住那张冷艳的脸,林飞手将将悬在半空中停了停,最后还是没说出来什么。
不过,看到毫不避讳的戚六把刀疤从地下室拖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忘了时闲给他们带来的认知震撼,整个人都傻眼了。
通报全w市的刀疤没谁不知道。
“这……这是……原来的那个通缉犯吗?”
“看着好像啊。”
戚六往这边一看,谈话就戛然而止,最后这位笑眯眯的花花公子先把时闲扶上车,再冲着这帮人比了个嘘的手势。
“不要说话哦,会被盯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