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人员将最后一个护卫队员押上警车后,暴雨也渐渐转小。
江边的泥泞地上,只留下杂乱的脚印和打斗的痕迹。
“清和,你的伤......”
李丽丽不顾自己浑身湿透、衣衫凌乱,踉跄着从船头跳下,急切地扑到周清和身边。
她冰凉的手指颤抖着想要触碰他嘴角的血迹和身上的淤青。
周清和轻轻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头:
“不碍事,倒是你,刚才太冒险了。”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一直被他们打。”
李丽丽声音哽咽,“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
周清恒走过来,拍了拍周清和的肩膀:“先别忙着叙旧。清和,账本真的安全吗?”
周清和从怀里取出那个油布包裹,虽然外表沾了些泥水,但完好无损。
“在这里。我裹了很多层油布,还拍了照片做了备份。”
郑文龙和小梅也走了过来。郑文龙看着周清和脸上的伤:“你们受苦了。”
“多亏你们及时赶到。”周清和望向郑文龙和小梅,眼中充满了真挚的感激,最后目光落在兄长身上,
“还有清恒哥,要不是你......今天我们恐怕真的凶多吉少了。”
胖子也一瘸一拐地凑近,他脸上挂了彩,走路明显不利索,却咧着嘴,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和血水混合物,啐了一口:
“妈的,刀疤刘那王八蛋下手是真黑!不过,嘿,”
他看向警车消失的方向,眼中闪过快意,
“看那家伙刚才戴上手铐的熊样,真他娘的解气!”
周清恒却没有丝毫放松,他环顾了一下正在收队的公安人员,面色凝重地压低声音:
“我们先别高兴得太早。林家经营多年,关系盘根错节,树大根深。
周清华和刀疤刘虽然暂时被抓了,但他们不过是摆在明面上的棋子。
林家丢了这么重要的账本,又折了人手,绝不会善罢甘休,后续的麻烦,恐怕不会少,而且只会更凶险。”
他低沉而清晰的话语像一块巨石投入刚刚平静些许的湖面,让周围几人心头刚刚升起的些许轻松感瞬间消散,气氛重新变得沉重起来。
他话音刚落,一名带队的老公安干警便走了过来,态度严肃而不失和气:
“几位同志,还要麻烦你们跟我回局里一趟,详细做个笔录。
请放心,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我们会绝对保证你们的人身安全。”
周清和与李丽丽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劫后余生的疲惫,以及一份更加坚定的信任与决心。
他转向老公安,郑重地点了点头:“好!我们一定全力配合调查。”
“好了,散了,都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了!”
另一边,一名年轻的公安干警正朝着不远处那些被惊动、仍在细雨中驻足张望的沙厂工人和闻讯赶来的附近村民挥手示意,声音洪亮地驱散着人群。
人群开始慢慢蠕动,三三两两地议论着转身离去,各种猜测和惊叹的低语在潮湿的空气里飘荡。
就在这时,周清恒目光锐利地锁定了人群中一个正准备转身离开、穿着工装、面色敦厚的中年男人。
他大步流星地穿过泥泞,赶了上去。
“这位大哥,请留步!”周清恒声音洪亮,引得周围那些尚未走远的人纷纷侧目。
那中年男人停下脚步,有些疑惑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回过头,双手下意识地在工装裤上擦了擦。
他脸上刻着岁月的风霜,皮肤黝黑粗糙,是长期在江边劳作留下的印记。
周清恒在他面前站定,挺直腰板,郑重地向他鞠了一躬:“谢谢您,谢谢您刚才不顾危险,及时打电话报了公安!”
原来,当周清恒骑着摩托车载着毛玲玲一路风驰电掣赶到兴旺沙厂时,沙厂里早就乱成了一锅粥。。
厂区空地上人群骚动,工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安的气息。
就在不久前,周清华与刀疤刘带着一帮人凶神恶煞地闯进来,当场揪住一个工人,连推带搡地逼他带路去找周清和,那架势任谁都看得出都是要出人命的。
大部分工人在淫威之下敢怒不敢言,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群暴徒冲向工棚区。
就在这片压抑的混乱中,正是这位毛工头——一个在沙厂干了十几年、为人耿直憨厚的老师傅,趁着无人注意,悄悄溜到厂区后面。
他骑上自己那辆破旧的摩托车,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一路狂奔到几里地外的小卖部,用公共电话打通了公安局的号码,言简意赅地报告了沙厂的紧急情况。
就在他报了公安怀揣着忐忑与希望回到沙厂,周清恒的摩托车也卷着尘土冲进了厂门。
毛工头一眼认出他那与周清和相似的眉眼,又看他一身正气、步履生风,在确认了他的身份后,他三言两语就交代了刚才的险况和周清和可能逃往的方向。
“周清和他们住的工棚后头有条小路通江滩,他们准是往那儿去了!”
周清恒眼神一凛,当即对身后的毛玲玲下令:
“玲玲,你留下,等公安的人一到,立刻带他们往江边赶!”
话音未落,他已翻身跨上摩托车,引擎发出一声低吼,车身如离弦之箭般冲出沙厂大门,朝着暮色沉沉的江岸方向狂奔而去。
此刻,毛工头被周清恒郑重的感谢弄得有些手足无措,黝黑的脸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搓着手,憨厚地笑了笑:
“应、应该的,我总不能看着他们......胡来。”
江风裹挟着雨后的凉意掠过滩涂。
周清和闻言,心头热流涌动,立即拉着李丽丽上前,胖子也强忍着疼痛跟上。
三人站在周清恒身侧,向着毛工头深深鞠了一躬。
“毛师傅,这份恩情我们记在心里了。”周清和声音哽咽,握着李丽丽的手微微发颤。
李丽丽眼中含泪,连连点头:“要不是您及时报了公安,我们今晚怕是......”
胖子抹了把脸,难得收起平日的粗犷,郑重道:“毛哥,往后有用得着我胖子的地方,您尽管开口!”
毛工头被他们这阵势弄得手足无措,黝黑的脸涨得更红,连连摆手:
“使不得,使不得!这都是应该的......”他搓着粗糙的双手,声音渐渐坚定,
“我在这江边活了大半辈子了,风里来雨里去,就认一个理,不能看着好人被欺负,恶人逞凶狂!看不惯他们这么欺负人!”
老公安干警走了过来,温和却不失严肃地提醒:
“几位同志,天不早了,还是先跟我回局里一趟吧。”
众人踩着泥泞向堤岸走去。周清和搀扶着李丽丽,胖子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
郑文龙和小梅默默走在两侧,时不时伸手扶一把。
周清恒跨坐上摩托车,待周清和他们依次上了警车,他才启动引擎,紧随在警车后。
警车缓缓驶离江岸,尾灯在泥泞的路上划出两道红痕。
待车声远去,围观人群散尽,四周陷入一片寂静之后。
三个黑影从堤岸旁的老榕树后悄然转出,望着车辆远去的方向,目光阴冷。
他们就是下午一路跟踪周清恒和毛玲玲的吴彪和王老五、王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