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刘推开出租屋的门时,天边只剩最后一抹残阳。
他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略显疲惫地靠在门框上。
周清华立刻从桌前站起身,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
“寻人启事印好了吗?”
“嗐,别提了,”
刀疤刘抹了把脸上的油汗,
“今天去得太晚,印刷厂的机器都在赶工。我好说歹说,人家才答应明早给咱们先印。”
他走到桌边,抓起水壶猛灌了几大口,水珠顺着下巴滴在衣领上。
周清华沉默地盯着他,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上的笔记本。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瘦子和矮个子提着大包小包挤进门来。
只见两人手里拎着米、菜,还有好几袋水果,把狭小的出租屋塞得更加拥挤。
刀疤刘顿时瞪圆了眼睛:
“瘦子,你疯了吗?买这么多吃的回来干什么?你是打算留下来过日子吗?
瘦子还没来得及解释,周清华突然出言打断:
“是我让他们买的。”
他走到那堆食物前仔细看了看,转头对刀疤刘说:
“你不是说矿上又派了十个护卫队的人员过来么,这些储备正好用得上。”
“护卫队......”刀疤刘猛地一拍脑袋,脸色骤变,
“坏了!那十个人呢?他们还没到吗?你们都没有去火车站接他们吗?”
瘦子和矮个子面面相觑。
周清华皱了皱眉,不悦地道:“昨天不是你跟林矿长通的电话吗?他们什么时候到广州,你都没有问清楚?”
刀疤刘一时语塞,额头渗出冷汗。
昨晚林矿长在电话里说得明白,何文武他们前天下午就从龙平镇出发了,按照常理,他们今天早就到广州了。
林矿长还特意叮嘱过,让他去火车站接人。
可从昨晚到现在,他满脑子只装着寻人启事的事情。
再加上他心里对林富贵安排何文武这个护卫队副队长过来“帮忙”,多少存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不满和戒备。
几件事搅在一起,他竟把接人这件至关重要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我......”刀疤刘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却连一个像样的借口都找不出来。
“还愣住干什么!快去火车站找人呀!”周清华推了推眼镜,催促道。
“瘦子,矮子,快拿上暂住证跟我去火车站!”
刀疤刘一拍大腿,转身就往外走。瘦子和矮个子不敢停留,立马跟上。
三人顾不上吃饭,急匆匆冲出门去,夜幕初垂。
火车站人潮涌动,他们分头在出站口、前坪广州来回搜寻,逢人就比划着何文武等的身高相貌。
一个小时后,三人在约定地点汇合,都是一无所获。
刀疤刘瘫坐在广场的水泥花坛上,汗水浸透了他的衬衫。
“大哥,”瘦子也浑身汗透,凑过来小声说,“他们会不会已经自己摸去我们的出租房了?”
“就是,”矮个子奔波一天,怨气忍不住冒了出来,
“他们有十个人怕什么?上回周清华和赵虎来广州,咱们不也没来火车站接,他们自己就找着我们了么?”
刀疤刘喘着粗气,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侥幸。
矮个子这话倒是提醒了他——何文武那帮人也不是吃干饭的,说不定真能自己找回去。
“走,我们先回去看看!”他撑着膝盖费力地站起来,声音因疲惫和焦虑有些沙哑,
“何文武他们要是回了出租屋还好,要是没回去......”他没把后半句说完,但瘦子和矮个子都明白。
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广州,十个没有暂住证的外地人,万一撞上治安队,那麻烦可就大了。
而此时,距离广州市一百多公里外的一段铁轨旁,何文武和九个护卫队员正饥肠辘辘地站在火车铁轨旁。
他们搭乘的K15次列车已经在这里停了好几个钟头了,他们是借口下车“放水”来一探究竟的。
前面是混着断树碎石的泥石流,如同一条狰狞的土黄色巨蟒,将铁轨彻底掩埋了数十米。
铁路工作人员正在试图清理,但塌方引发的泥石流影响实在太大,一时半会儿是没法离开这里的了。
何文武望着四周漆黑的山影,眉头拧成了一个结。
他们的行程从一开始就不顺:
前天下午,他们到了江阳市后就直奔江阳市火车站。
结果一问才得知因台风暴雨的影响,南下的列车大面积晚点,一行人被迫在嘈杂的候车室硬熬了一夜。
直到昨晚,他们才挤上这趟闷罐车。
本以为会顺顺利利到达目的地,谁成想,火车在进入广东省境内后不久,就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被泥石流截停了。
“何副队,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一个年轻队员揉着咕咕叫的肚子,低声问道。
何文武没有回答,只是摸出皱巴巴的烟盒,里面早已空空如也。
他望着广州方向那片被山峦遮挡的天空,心头笼罩着一层比夜色更浓的阴霾。
就在这时,火车站的工作人员拿着喇叭,开始催促他们回到火车上去,说是要带他们返回韶关站。
闻言,何文武心头一沉,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几个队员先炸开了锅。
“什么?返回韶关?我们都快到广州了!”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让我们怎么走?”
工作人员是个满脸疲惫的中年人,他擦了擦额头的汗,语气无奈:
“同志,情况大家都看到了。这塌方量,没两天根本就清理不完。
我们列车上储备的水和食物有限,这么多人耗在这里不是办法。
刚才我们已经联系了韶关站,他们会安排大家暂时安置,等线路通了再......”
“还要等两天?”何文武打断他,声音低沉带着不悦,“可我们有急事要去广州。”
“可我们也没办法呀!这是天灾造成的!”
工作人员又赶着去劝其他人了。
“何哥,我们接下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