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国志得意满的笑声在林家的宴客厅内回荡。
他环视满座宾客,目光落在门口的年轻人身上,远远招了招手。
林富军立即小跑着上前,恭敬地垂首:“二叔。”
“富军啊,”
林建国将手搭在他肩上,声音带着几分醉意,
“等我到县里上任后,你就留在柳镇长身边。他做事稳妥,你跟着他好好学。”
说着,他意味深长地拍了拍身旁柳家明的肩膀。
柳家明哪里能不明白林建国的意思。他脸上立即堆起热络的笑容,
“林局长,您请放心,这龙平镇不管什么时候它都姓林。有任何事情,您吩咐就是,我一定好好配合富军兄弟的工作!”
他特意加重了“配合”二字,既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又不失副镇长的体面。
“欸~”
林建国拖长了音调,故作不悦地摆了摆手,
“什么兄弟不兄弟的,差辈分了!咱们是平辈相交,富军和富贵一样,该叫你一声叔叔才是。你也该称呼我为一声大哥!”
柳家明连声应着“是是是”,脸上笑容更盛,“那小弟先谢过大哥提拔了!”
林建国满意地抿了口酒,眼角余光扫过在场的众人。
他要让所有人都看清楚,即便他去了县里,龙平镇的每一分权力,依然牢牢握在林家手中。
角落里,被强邀来凑数的赵明辉死死攥着拳头,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
下午,他正守在病榻前照顾奄奄一息的儿子,林富华就闯进家门,趾高气扬地传达林建国的“邀请”。
“你们全家今晚必须我二叔的“庆功宴”,他马上就要调到县发改局任局长了!”
林富华还特意踱到赵德胜的床前,俯身冷笑:
“赵德胜,虽然您病得不轻,但我二叔还是想亲耳听您道声‘恭喜’。
您去年费尽心思往上爬,结果摔得真惨。可我二叔不一样,有钱有势,还攀上了刘副市长!
他担心以后就听不到您的祝贺了,毕竟您这身子骨......啧啧。”
赵德胜当场就被气得浑身发抖,病情急剧加重,此刻正卧床不起。
原本他不打算来参加这劳什子“庆功宴”的,但他爸赵德胜硬是让他过来。
赵明辉心知肚明,林家这般“盛情相邀”,不过是刻意在全镇人面前,把他们赵家这条“落水狗”往死里作践罢了。
果不其然,就在这时林建国端着酒杯踱到他面前,故意拔高嗓门:
“明辉,你爸怎么没来啊?他该不会是起不了床了吧?真是可惜呀,他以后再也威风不起来咯!”
满座宾客的目光齐刷刷投来,那些视线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
赵明辉强扯出一个笑容,举杯的手却在微微发抖。
这哪里是什么庆功宴,分明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公开羞辱。
坐在主桌旁的李云——林建国未来的女婿,默默抿了一口酒。
看着眼前这一幕,他心头泛起一阵说不清的滋味。
林家这般张扬跋扈,连对卧病在床的人都要赶尽杀绝,让他不由得在心底打了个寒颤。
然而,让他更没想到的是,这位“准岳父”的矛头,很快就转向了他。
“李云啊!”
林建国突然揽住他的肩膀,声音亲热得令人发毛,
“怎么你叔叔李副县长不愿意来参加我的庆功宴呢?是不是我升职了,他心里不痛快呀?”
不等李云回答,林建国又冷笑着加重了语气:
“啧啧,我把他当一家人,结果他却把我当外人。记着,我林家从来不养‘白眼狼’。”
这话声音不大,却让李云瞬间如坠冰窟。
他清楚地感受到,林建国搭在他肩上的那只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林建国这分明是在警告他,逼他站队。
一想到自己挪用掉的龙平煤矿的那十几万块钱的公款,李云顿时就觉得后背发凉。
前几天,龙平煤矿的塌方他亲眼目睹了,听一些矿工私下传言说,那是林富华想要惩罚一个叫周清平的矿工,故意而为之。
林家视生命如儿戏,让他感觉不寒而栗。
这一刻,李云只觉得肩上的手重若千钧,仿佛随时都能将他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李云强作镇定地举杯回敬,指尖却已冰凉。
林建国这才满意地松开手,转身又向他盛情邀请的刘副市长的家人们走去。
趁着众人推杯换盏之际,李云悄悄退到了室外。
夜风带着凉意,却吹不散他心头的阴霾。
他在林家四处寻找未婚妻林晓梅的身影,希望她能成为自己的救命稻草。
可“准岳母”——吴春秀却笑着告诉他:
“晓梅这孩子从小就不爱凑热闹,知道今天待客,她昨天就跑去外婆家了。”
李云闻言,大失所望,连酒也顾不上喝,摸黑回到了龙平煤矿的宿舍。
待宾客散尽,林富贵和林富军搀扶着半醉的林建国走进书房。
吴春秀忙端来了醒酒汤,林建国一饮而尽,满脸红光:
“我今天是真高兴!”
他环视着身边的至亲,声音里透着志得意满。
他拿出香烟,林富军忙帮他点燃。
待一个烟圈吐了出来,林建国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
“刘副市长这边我们已经打点妥当,但周清和手里的账本,必须要尽快找到。”
他顿了一下,“富贵,你再派几个人过去广州帮助刀疤刘和周清华。
我就不信,他周清和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
林富贵点了点头,应下。
“二叔,那周清平我们已经带回到镇医院了,要怎么处置他?”林富军连忙报告。
林建国缓缓吐出一口烟,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
“等他恢复好了就让他回矿上工作吧!”
“您不打算动他?”林富军有点意外他的决定。
“现在还不是时候。”
林建国眯起眼睛,
“说不定明天省报的报纸头条就是他和刘副市长的合影。我们现在动他,万一传出去点什么又引来报社的记者,岂不是自找麻烦?”
他掸了掸烟灰,语气意味深长:
“况且,周清平还算识相。今天在医院,当着刘副市长和记者的面,他说的话都很‘妥当’。”
“确实如此,”林富贵适时接话,
“比起那个不识抬举的李副县长,他可要听话多了。”
“哼!”林建国重重掐灭烟头,眼中寒光一闪,
“李爱民那个老匹夫......这笔账,我记下了。”
书房里顿时一片寂静,只有烟灰缸里未熄的烟头还在冒着缕缕青烟。
林富贵和林富军都能感受到林建国话里暗藏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