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周清恒和毛玲玲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家属院时,天色已近黄昏。
家属院热心肠的张姨从门卫室探头大声喊道:“小周、玲玲,你们老家来亲戚了,在这等着呢!”
周清恒和毛玲玲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老家来的亲戚?这个节骨眼上,会是谁?
毛玲玲很快反应过来,她拉了拉周清恒的手,低声道:“应该是清华来了!”
周清恒这才想起,昨天徐美华在电话里提起过,清华过来广州的主要目的是抓清和回去并带走账本,顺便过来警告自己不要插手账本的事情。
本来他还不太在意,觉得好歹兄弟一场,清华不至于会这么做。没想到,他还真的找了过来。
还没来得及细想,一个熟悉的身影已从门卫室的长凳上站了起来。
周清华穿着一件新衬衣,打着红色的领带,脚上穿了一双新皮鞋,锃光瓦亮的,能照出人影来,大背头上打满了发蜡。
看样子,来见周清恒之前还精心打扮了一番。
“清恒哥,嫂子,”他声音干涩,“可算等到你们了。”
毛玲玲反应很快,脸上立刻堆起客气的笑:
“是清华啊,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就过来了?等很久了吧?”
“没多久,刚巧看看大城市里的热闹。”周清华笑了笑,目光扫过周清恒,
“清恒哥看上去气色不错,看来广州的水土确实养人。”
周清恒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尽量平静地说:“别站在这儿了,先回家再说。”
三人沉默地走进家属楼。
周清华的新皮鞋在水泥地上踏出清脆的响声,与周清恒夫妇疲惫的脚步声形成鲜明对比。
夕阳的余晖照在周清华打了发蜡的头发上,泛着不自然的光泽。
一进门,周清华就开始四处打量。
“还是清恒哥有出息,在这么好的单位工作,还分了房。”他语气轻松,仿佛真是来串门的亲戚。
毛玲玲给他倒了杯水:“清华你这身打扮真精神,像是要来广州办大事的。”
周清华接过水杯,笑了笑:“嫂子说笑了,就是来广州出差,顺便看看你们。”
他慢悠悠地喝了口水,才进入正题:
“其实我这次来广州,主要是因为清和那小子不懂事,从林家偷了点东西就跑到广州来了。
林家找了他快一年了,林镇长担心他在外面惹祸,所以让我过来帮忙找他并带回去。”
周清恒在他的对面坐下。
“清恒哥,”周清华放下水杯,身体微微前倾,
“咱们是一家人,我就直说了。清和偷走的账本,关系到整个龙平煤矿的生死。林矿长的意思是,只要清和把账本交回来,什么事情都好商量。”
“那要是清和不愿意交出账本呢?”毛玲玲轻声问。
周清华脸上的笑容淡了些:“那就不好办了。厂里那么多工人要吃饭,总不能因为清和一个人的任性,就让大家都喝西北风吧?”
他转向周清恒,语气诚恳:
“清恒哥,你在体制内工作,最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这件事情要是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林家说了,只要你能帮忙劝清和回头,将偷走的东西还给林家,以后林家一定不会亏待了我们周家,更不会亏待你。”
周清恒沉默片刻:“清华,如果清和偷走的账本里,真有什么问题,最好的解决办法是主动纠正错误,而不是掩盖问题。”
周清华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崭新的衬衫下摆,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
他目光不善地看着周清恒:
“清恒哥,你是个明白人。”他的声音低沉,
“账本的事情,不是讲道理就能解决的。林家在龙平镇经营这么多年,不是清和一个毛头小子就能撼动的。
他往前逼近一步,目光紧紧锁住周清恒:
“你如果执迷不悟,硬意要帮着清和藏匿或者转移账本的话,可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是,你和嫂子人在广州,林家暂时动不了你们。可是......”
周清华故意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
“为人子女的,总该为家里的二老想想吧?二叔二婶年纪大了,可经不起什么风浪。”
周清华的话音在狭小的客厅里回荡,像一把冰冷的匕首抵在周清恒的喉间。
毛玲玲下意识地抓紧了周清恒的手臂,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周清恒面沉如水,他缓缓站起身,与周清华平视:
“周清华,你最好给我记住,首先你姓周,然后才是林家的女婿。
你以为林镇长真把你当回事?你不过是他手里的一条狗,还是一条只会对着自家人龇牙的蠢狗!”
这番话如同当头棒喝,周清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嘴唇哆嗦着,像是被狠狠抽了一记耳光。
“你......”他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眼神中交织着震惊与羞愤。
半晌,周清华才强自镇定地整了整衣领,发出一声冷笑:
“好,很好!周清恒,既然你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那我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
他抬脚走了两步,阴鸷的目光在周清恒夫妻俩之间扫视:
“你们最好祈祷周清和别落在我手里。更要祈祷账本里的内容永远不会见光......”
他故意停顿,意味深长地道:
“否则,二叔二婶那边会出什么事情,我可不敢保证,周清恒,你也别后悔你今天说的话!”
周清恒也不甘示弱,他向前一步,目光如炬:“那你也回去告诉林家人,我们周家人绝不会任人宰割!”
他顿了顿,继续向前一步,紧盯着周清华,一字一句道:
“周清华,你给我听好了,我爸和姆妈,他们要是少了一根头发,我周清恒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你。”
周清恒的话和态度彻底击溃了周清华的防线。他猛地转身,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出门去,连告别的话都忘了说。
毛玲玲轻轻握住丈夫颤抖的手,低声道:“我们会不会把他逼得太急了。”
周清恒望着还在晃动的门板,目光坚定:“对待恶人,就是要撕破他们伪善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