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和,有你的信!”
下班时分,厂区门口人头攒动。看门的老陈举着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朝着正和工友们一起往外走的周清和高声喊道。
周清和闻声猛地停下脚步,立刻松开拉着李丽丽的手,转身一个箭步冲到传达窗口,迫不及待地接过那封信。
信封捏在手里沉甸甸的,让他心头一紧。
李丽丽也急忙凑上前来,瞥见那鼓鼓囊囊的信封,不禁好奇地问:“谁寄来的?怎么这么厚一沓?”
“是清恒堂哥寄来的。”周清和压低声音,将信封紧紧攥在手里,
“这里人多眼杂的,我们回家再说。”
说罢,他拉着李丽丽,两人快步穿过人群,朝着出租屋的方向赶去。
上次收到堂哥周清恒的信,还是刚过完年不久,堂哥还给他寄了一些从上海买回来的稀罕物。
已经过去两月有余了,这封突如其来的厚信,让周清和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一回到出租屋,周清和就迫不及待地撕开封口,展开信纸,目光急切地扫过字里行间。他的眉头随着阅读越皱越紧。
“清恒哥联系上我们之后,就往老家写了信,打了电话。
他告诉了我二哥周清平,说找到我们了。”
周清和的声音有些发干,他顿了顿,继续道,
“林家人很可恶,他们之前还拦截了清恒哥写回老家的信件。所以,现在的信件都是通过我二嫂的小姨在暗中周转。”
闻言,李丽丽倒吸了一口凉气,“幸亏我们之前没有写信回老家,要不然……”
周清和也心头一震,林家真是该死。他压下心头的怒火,接着道,
“二哥在回信里说……林家确实放过话,声称只要我们回龙平镇,把账本原封不动地退回去,他们可以既往不咎。”
说到这里,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李丽丽,眼神异常凝重:
“但是,我二哥又特别强调,林家的话绝不可信!他千叮万嘱,让我们绝对、绝对不要回龙平镇!”
周清和的话音落下,狭小的出租屋里陷入一片寂静,只有窗外远处传来的模糊车声,衬得屋内的空气更加凝滞。
“丽丽,二哥说得对,林家的话绝不能信。”周清和深吸一口气,将信纸捏得发皱,眼神锐利而清醒,
“他们说既往不咎,分明就是一个引我们回去的圈套!只怕我们人刚一踏进龙平镇,账本一交出去,下一秒就会‘意外’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种“意外”,在林家掌控的地盘上,太容易发生了。
毕竟账本上记录的事情,就是林家人的一贯做派。
“可是……难道我们就要一直这么躲下去么?”
李丽丽的声音带着哭腔,流露出深深的疲惫和茫然。离家这么久,说不想回去看看那是假的。
“那……那这账本……”林秀芳的目光下意识地瞟向衣柜顶那个不起眼的小箱子,那本要命的账本就藏在夹层里。
“二哥还问我们,能不能找个稳妥点的办法,将账本寄回去。”
周清和的声音低沉下来,却带着一丝找到解决办法的急切,
“丽丽,要不我们明天就去邮局,直接将账本寄给二嫂的小姨,让她转交给我二哥周清平。
堂哥已经将二嫂小姨的联系地址写给我们了。”
周清和语气里带着点兴奋。
“将“账本”寄回去?”李丽丽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惊疑。
“不行,不行!”李丽丽连连摆手。
“这账本绝对不能寄!”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异常清晰,
“第一,这账本是咱们现在唯一的“保命符”!
账本寄回去路途遥遥,万一中途遗失、损害或者被林家截获,到时候我们拿什么和林家去周旋?”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看向周清和,
“第二,你二哥周清平叮嘱我们不要回去,是怕我们遭遇不测。
可如果我们把账本寄给他,让他拿着这“烫手山芋”去面对林家,谁又能保证他的安全?”
她抓住周清和的胳膊,语气愈发激动:“我们不能自己躲在广州求安稳,却反过来把至亲之人推入险境!这绝对不行!”
周清和被妻子一连串尖锐的反问震住了,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李丽丽的担忧像一盆冷水,瞬间浇醒了他被二哥来信搅乱的思绪。
是啊,他只想着如何解决眼前的困境,却忽略了这可能将二哥置于何等危险的境地。
“你说得对……”他长叹一声,肩膀微微垮下,声音里带着后知后觉的懊悔,“是我太着急,考虑不周。
光想着怎么把东西送回去,却没想过这会不会成了把刀递到二哥手里,反而害了他。”
这一刻,周清和的心里满是懊丧,他有点后悔当初的冲动。当初他要是只拿走林和平家的钱,不拿走这要命的“账本”就好了。
二哥信中虽未明说,但他能想象得到,林家人找不到账本,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二哥。毕竟,二哥就在龙平煤矿里工作。
以林家的行事作风,对二哥周清平明里暗里的刁难、威胁恐怕早已接踵而至。
是自己当初的一念之差,将二哥乃至老家的一大家子人都拖入了这危险的旋涡。
他烦躁地抹了把脸,声音沙哑:
“丽丽,你说得对。是我想岔了……这账本,非但不能寄,还得藏得更稳妥些。
绝对不能再给我二哥,给老家添更大的麻烦了。”
李丽丽认同地点了点头,但她的眼中却露出坚毅的神色:
“林家为了找回账本,都追我们追到了广州,还在报纸上刊登寻人启事。
既然林家人这么怕这本账本,我们就该好好利用,而不是让它成为祸端。
厂里过两天要拍产品图册,会请人来拍照,这个工作正好是由我对接的。
我看看能不能借用人家的相机,我自己买胶卷。然后将账本的每一页都拍照留底。
万一,林家人将账本的原件给夺了去,咱们手里还有备份,多少能顶点用。”
夜色渐浓,小两口相视无言,却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心——他们必须想出更好的办法,既保护自己,也不连累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