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咱们出来都一个月了,我想给家里写封信,报个平安!”
李丽丽见周清和不想提账本的事,便换了话题,说出盘桓心头已久的念头。
“你和瘦猴他们是不是也要写信回去?我可以帮帮你们代笔。”
当初决定跟着周清和一起南下广东,主要是害怕爸妈硬逼她嫁给林富平那个瘸子。
对父母,李丽丽心里多少存着点怨气。
可这一路南下广东,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奶奶慈祥的脸、弟弟们淘气的模样,还有那个简陋却熟悉的家,总是不由自主地浮上心头,勾得她鼻子发酸。
周清和、瘦猴和胖子,全是因为替她出头,才惹上林家,最后不得不背井离乡。这份情谊,让她既感激又愧疚。
她知道他们仨的文化底子薄,胖子勉强能写自己的名字;瘦猴认字也有限;周清和算是好点的,可那字写得七扭八歪的,想写封像样的家信,怕是够呛。
“不行!不行!不能写信回家!”周清和语气坚定,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急切。
李丽丽被他这反应弄得一愣,诧异地看向他。
“你听我说,”
周清和压低了声音,神色凝重,
“当初我气不过,和瘦猴、胖子偷了林家的钱,还带走了那个要命的账本。
那账本是林家的命根子,他们肯定掘地三尺,也想要把我们找出来。
这时候我们要是往家里写信,保不齐信还没送到家人手中,就会被他们给截胡了!
顺着信上的地址,他们就能摸到我们藏身的地方,到时候我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他喘了口气,眼神里带着安抚和决断:
“先忍忍,丽丽。我们暂时都别联系家里。容我再想想,看有没有更稳妥的方法,最好是能托别人绕个弯子给家里捎信。”
周清和的话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沉甸甸地砸在李丽丽的心上,激起了惊涛骇浪。
“那以后,我们都不能回老家了吗?”
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方才因思念家人而泛起的柔光,此刻被一层茫然和惊惶所取代。
周清和看着她瞬间煞白的脸,心头也是一紧。
他避开她直直望过来的目光,视线落在脚下坑洼不平的地面上,仿佛那里有答案。
“不是不能回,”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连自己都觉得无力的安抚,
“是……现在不能。你也知道林家在龙平镇的势力有多大,可以说得上是手眼通天。
他们这次不仅丢了钱,丢了面子,还丢了账本。林家肯定对我们几个恨之入骨,如果现在回去,就是自投罗网。”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更残酷也更真实的语言:
“丽丽,你想过没有?他们找不到我们,会怎么做?他们可能第一时间就会找我的家人,还有瘦猴、胖子的家人。也有可能会去找你的家人。
我们现在写信回去,暴露了地址,不仅会害了我们自己,更可能害了家里人!”
这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李丽丽最不敢触碰的软肋。
她猛地一颤,眼前仿佛浮现出奶奶苍老无助的脸,弟弟们惊恐的眼神,还有父母……
虽然她心里依旧怨他们,可若父母真因自己而遭了林家的毒手……
李丽丽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手脚冰凉。
“那……那我们要怎么办?”
李丽丽的声音带着哭腔,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难道我们就要这么躲一辈子?我们家里人又要怎么办?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该有多担心啊!”
“不会的,相信我,丽丽。我们不会躲一辈子的!”周清和斩钉截铁地打断她,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令人心安的决绝。
他伸出手,轻轻地揽住她微颤的肩膀,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惊慌失措的眼睛:
“我们从林家偷出来的那个账本,就是我们手里攥着的筹码!它捏着林家的命脉,是我们将来和林家谈判的底牌!但是现在,还不是亮出来的时候。”
周清和眼神锐利,透出一种超越年龄的算计和沉静。
“我必须先弄清楚,林家对账本的重视程度如何?他们愿意为拿回账本,能开出什么样的价码?他们究竟是只想拿回账本,还是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只有摸清了他们的底牌,我们才能用那个账本,换回我们想要的东西,确保我们的安全,还有家里人的平安!”
他手上的力道微微加重,传递着力量:
“所以,丽丽,再给我点时间。我得确保每一步都走得稳当,确保你们三个的安全,更要确保我们的消息传回去,不会害了我们在龙平镇的亲人!
等我摸清了路数,有了万全的把握,我自然会用那个账本,跟林家好好“谈谈”的!”
“嗯……”李丽丽带着浓重的哭腔应了一声,泪水终于挣脱了束缚,无声地滑落。
周清和感受到她肩膀的颤抖减轻了些,但他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并不能让李丽丽完全安心。
“别哭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我们得先在广东这边站稳脚跟,多赚点钱。
只有手里有了钱,心里才不会慌,也才有底气应对后面的事情。”
他松开手,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带着一种务实的意味。
李丽丽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用力吸了吸鼻子道:“那……我能做些什么呢?”
“你最重要的事,就是照顾好自己,别让自己生病,免得我担心。其他的就是放宽心,一切有我呢。”
周清和语气一转,带上了点轻松的笑意,压低声音耳语道:
“我还等着攒多点钱,然后风风光光地迎娶你进门呢!”
“讨厌!”李丽丽终于破涕为笑,满脸羞红,攥紧的拳头如雨点般,不停的砸在周清和结实的背上。
“哎哎哎,怎么回事,一下子没见,你俩还上演“全武行”了啊!”
胖子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吓得俩人一震。
“大嫂,你怎么哭了啊,是不是和哥欺负你了?”瘦猴眼尖,看到了李丽丽脸上的泪痕。
“没……没有的事。我只是有点想家了!”李丽丽连连摆手,为周清和辩解。
周清和早就笑得直不起腰了。
“大嫂,别想了,来,吃冰棍,厂里发的,我多顺了两根!”
胖子说着,就将手里裹着薄纸、正往下滴着水珠的冰棍递到了两人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