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野笑得停不下来。
他整个胸膛都在剧烈震动,发出低沉的轰鸣。
下一秒,他拦腰一抱,直接将沈惊鸿整个扛了起来。
动作粗野,霸道,像极了山大王抢到手的压寨夫人。
他大步流星,直奔堂屋。
“媳妇儿,你这脑袋瓜子到底怎么长的?”
“今天可算是让爷开了眼!”
沈惊鸿被他勒得有点喘不过气,双手抵着他石头般坚硬的胸膛,又好气又好笑。
“你快放我下来,邻居都看着呢。”
“看就看!”
顾野浑不在意地哼了一声,一脚踢开堂屋的门。
“正好让他们都瞧瞧,我顾野的媳妇儿,可不是什么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他把沈惊鸿往那张结实的太师椅上重重一放。
自己则双手撑着椅子扶手,俯下身,将她牢牢圈在自己和椅子之间。
一个充满了侵略性和雄性荷尔蒙的狭小空间就此形成。
“说真的,我刚才都准备抄起板砖,出去把那老虔婆的门牙给掰了。”
“你倒好。”
他啧啧称奇,伸出粗糙的指腹,在沈惊鸿挺翘的鼻尖上轻轻刮了一下。
“三言两语,就把她男人吓得差点当场给您磕一个。”
“我家这军师,可比我这打手厉害多了。”
沈惊鸿被他这股子混不吝的劲儿弄得脸颊发烫,微微偏过头去。
“我只是抓住了他的软肋。”
“那也叫本事。”
顾野直起身,从怀里摸出个东西,“啪”地一声,拍在桌上。
那是一沓用油纸包得整整齐齐的房契和户口本。
“喏,这是给军师的封赏。”
沈惊鸿一怔,拿起来打开。
扉页上,赫然是她的名字。
这整座四合院,竟然已经过户到了她的名下。
“你这是干什么?”
沈惊鸿想也不想,立刻把东西推了回去。
“这是你的家,写我的名字算怎么回事?”
“怎么不算?”
顾野眼睛一瞪,又把那沓纸给推了回来,态度蛮横又霸道。
“我的人是你的,我的钱是你的,这破院子怎么就不能是你的了?”
他把嘴里叼着的烟取下来,在桌角磕了磕根本不存在的烟灰。
“再说了,我顾野的女人,出门在外,得有个正经名分。”
“这院子的女主人,姓沈。以后这胡同里谁见了你,都得恭恭敬敬地叫一声‘沈同志’,而不是在背后嚼舌根,说什么‘顾野那口子’。”
“我不要。”
沈惊鸿的态度同样坚决,“我们是夫妻,没必要分得这么清楚。”
顾野就那么瞅着她,半晌没说话。
突然,他伸手,一把将沈惊鸿从椅子上拽了起来,狠狠搂进怀里。
他的下巴用力抵着她的发顶,声音里透着一股从未有过的沉闷。
“惊鸿,我以前,是个混蛋。”
“我不知道什么是家,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一个人好。”
他顿了顿,搂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紧,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老爷子把我扔到村里,让我娶你,我一开始还挺不乐意。我觉得,是我把你这只白天鹅,生生拖进了泥潭里。”
“可现在,我不这么想了。”
“是你,让我知道这人间的烟火气是什么滋味儿。”
“是你,让这个空壳子一样的院子,有了个家的样儿。”
“所以,这院子,必须是你的。”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千钧。
“因为你在哪儿,哪儿才是家。”
这是顾野第一次,说这么长,这么软的话。
沈惊鸿靠在他滚烫的怀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只觉得一股热流从心底最深处汹涌而上,瞬间就冲红了眼眶。
她吸了吸鼻子,伸出手,也紧紧地,用力地回抱住他。
“好。”
她只说了一个字。
但这一个字,比千言万语都重。
顾野终于满意地笑了,松开她,大手在她头上一通乱揉,把她那头柔顺的长发揉得像个鸟窝。
“这就对了!”
“以后咱家,你主内,我主外。你负责运筹帷幄,我负责冲锋陷阵。咱俩加一块儿,齐活了!”
看着他那副得意洋洋,活像占了天大便宜的样儿,沈惊鸿破涕为笑。
她想了想,忽然转身走进了里屋。
片刻后,她从自己的行李箱夹层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用手帕仔细包裹着的东西。
她走回来,将东西递到顾野面前。
“既然我是军师,那我也该上缴我的‘战利品’了。”
顾野挑了挑眉,接过来,打开。
手帕里包着的,是一个银质的盒坠。
样式古朴,上面雕刻着繁复的鸢尾花纹路,工艺却精美绝伦,在灯下泛着清冷的光。
“这是什么?”
“从‘仙女座’号,那个叫‘狮子’的头目贴身遗物里找到的。”
沈惊鸿解释道,“当时情况紧急,我让王铁柱他们清点战利品,这个东西看着不像制式装备,我就顺手带回来了。”
顾野将那个盒坠放在掌心把玩。
多年的生死经验告诉他,这玩意儿,绝不简单。
鸢尾花……
“寻光之人”组织内部,只有那个处于金字塔顶端的“枢机”,才会使用鸢尾花作为自己的私人纹章。
这个盒坠,是“枢机”的东西。
他摸索着找到了盒坠的暗扣,指尖轻轻一按。
“嗒”。
一声轻响,盒坠应声弹开。
里面没有微型胶卷,也没有致命毒药。
只有一张小小的,被精心裁剪成椭圆形的老旧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穿着素雅旗袍的年轻女人,梳着那个年代特有的发髻,气质温婉,眉眼间带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书卷气。
她笑得很浅,却很温柔,仿佛能穿透时光。
顾野还没来得及细看,身边的沈惊鸿却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惊呼。
她的身体,在瞬间变得无比僵硬。
“怎么了?”顾野立刻察觉到她的不对劲,立刻扭头看她。
沈惊鸿没有回答。
她只是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着那张小小的照片。
“她……她长得很像我妈妈……年轻的时候。”
“你说什么?!”
一股寒意,毫无征兆地从顾野的脚底板,直窜天灵盖。
他猛地低头,重新审视那张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五官柔美,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那小巧挺直的鼻梁,还有那脸颊的轮廓……
确实,和沈惊鸿有五六分的相像。
这绝不可能是巧合!
沈惊鸿的母亲,出身沪上书香门第,怎么会和“寻光之人”那个阴魂不散的“枢机”扯上关系?
“这不可能……”
沈惊鸿喃喃自语,她从顾野手中拿过那个盒坠,翻来覆去地看。
她想找到一点反驳自己猜想的证据,可越看,心就越凉,越沉。
这个女人的轮廓,分明就是她记忆里,母亲年轻时那个模糊的影像。
“你确定吗?”
顾野的声线已经彻底冷了下来,那股子刚被热汤面压下去的戾气,又开始不受控制地丝丝缕缕往外冒。
“我……我不敢确定。”
沈惊鸿的脸有些发白,“我爸妈走得早,很多事……我记不清了。但是……真的很像。”
顾野一把从她手里拿回盒坠,“啪”地一声,狠狠合上。
那力道之大,让沈惊鸿都吓了一跳。
“这东西,我收着。”
顾野的表情恢复了平日里的冷硬和散漫,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后背,已经起了一层冰凉的冷汗。
他不能让沈惊鸿再看下去。
一个可怕的,让他都感到心悸的猜测,正在他脑中疯狂成型。
“枢机”的年纪,和他父亲顾延年相仿。
“寻光之人”存在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几十年前。
沈惊鸿的母亲……
如果,只是如果……
如果照片上的女人,和沈惊鸿的母亲是同一个人,或者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血缘关系,那么沈惊鸿的身份……
她就不仅仅是“守护者”的后裔了。
她很可能,是“枢机”的……软肋,甚至是……至亲!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枢机”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活捉她!
这已经不是什么狗屁的国家层面的斗争了。
这他妈是牵扯了两代人恩怨,烂到了骨子里的血债!
“顾野。”
沈惊鸿看出了他神色的剧变,她上前一步,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臂。
“这件事,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她太聪明了,从顾野的每一个细微反应里,已经嗅到了极度危险的气息。
顾野反手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冰凉刺骨。
他把她的手揣进自己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
“没事。”
他咧开嘴,又恢复了那副欠揍的痞样。
“能有什么事?不就是一张破照片。可能是那老杂毛年轻时候的相好,长得像咱妈呗。”
他轻描淡写地解释着。
但沈惊鸿没有被他糊弄过去。
她定定地看着他,眼神清亮得像一汪寒潭。
“顾野,你别骗我。这件事,和我有关,对不对?”
顾野沉默了。
他最烦的,就是他媳妇儿这该死的聪明劲儿。
半晌,他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转而问道。
“媳妇儿,你信不信我?”
沈惊鸿没有丝毫犹豫。
“信。”
“那就行。”
顾野捏了捏她的脸蛋,动作很轻,像是在触碰最珍贵的瓷器。
“从你嫁给我的那天起,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你的人,我护着。”
“你的仇,我报。”
“你的麻烦,我来平。”
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郑重无比,如同刻在骨头上的誓言。
“以后,你就安安心心给老子当军师,出谋划策。”
“至于这冲锋陷阵、杀人见血的脏活儿……”
他顿了顿,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浓得化不开的凛冽杀意。
“放着,让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