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青阳县郊外。
废弃的伐木场。
沈惊鸿挂断了电话。
办公室那盏孤零零的灯泡光线昏黄,光里浮动着尘埃,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沉默地投在斑驳的墙壁上。
她脸上最后一丝因与顾野通话而泛起的柔软,已经彻底敛去,被一片冰川般的死寂所取代。
她走到窗边,目光穿透玻璃上凝结的霜花,刺向远方。
那里,夜色与林海融为一体,像一只潜伏的巨兽。
那里,是她的战场。
“报告!”
门被无声推开。
保安科长王铁柱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与白雪融为一体的伪装服,脸上涂着油彩,像一头从雪地里钻出的豹子,只一双眼睛在黑暗中亮得骇人。
“讲。”
沈惊鸿甚至没有回头。
“沈参谋,网已布好。”
王铁柱的声音压得极低,却藏不住那股嗜血的兴奋。
“狙击组控制南北山脊,已锁定整条入口通道。”
“突击一组、二组在通道两侧林中潜伏就位。”
“重机枪和迫击炮阵地已完成构筑,他们的退路,被我们焊死了。”
“预备队在后方三公里,随时可以扎紧口袋。”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里是绝对的自信与狂热。
“所有兄弟,都上过南境,手上都见过血。咱们的装备,拉出来比正规军一个团都阔绰。”
“打这帮杂碎,是拿宰牛刀杀鸡。”
这支所谓的“保安科”,是沈惊鸿的王牌。
是她用顾野留下的资源,亲手从尸山血海里刨出来的一群恶鬼,再用远超这个时代的战术和金钱喂养出的猛虎。
这是她的刀。
一把只听从她一人号令的,最锋利的刀。
“敌人,到哪了?”沈惊鸿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这场盛大的死亡典礼。
“侦察兵汇报,七辆卡车,一辆吉普。”
“正沿着山路开过来,像一串赶着投胎的灯笼。”
“人数在一百二十到一百五十之间,队形密集,没有斥候。”
王铁柱的嘴角扯出一个残酷的弧度。
“他们,把我们当成了被围死的兔子。”
一群自以为是的猎人,正满心欢喜地冲进早已为他们备好的屠宰场。
“很好。”
沈惊鸿终于转身。
她的目光落在墙上那副巨大的军事地图上,手指纤长,却带着千钧之力,轻轻点在伐木场入口前那段狭长的山谷通道。
一个被红笔圈出的死亡陷阱。
“告诉兄弟们,把他们放进来。”
她的声音很静,静得让王铁柱的血液都开始沸腾。
“等那辆领头的吉普车,进入一号狙击点。”
“再动手。”
她的眼神骤然锋利,像两把出鞘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空气。
“我要的不是击溃。”
“不是驱赶。”
“我要的,是全歼。”
“是!”
王铁柱胸膛猛地一挺,像一杆标枪,眼神里只剩下狂热的崇拜。
这才是他追随的沈参谋!
运筹帷幄,言出法随!
王铁柱转身,身影如鬼魅般消失在风雪里。
办公室重归死寂。
墙上的挂钟在“滴答、滴答”地走,那是为闯入者敲响的丧钟。
沈惊鸿举起望远镜。
她知道,顾野在京城为她掀了桌子,挡住了滔天风雨。
那她能为他做的——
就是把东北这片后院,打造成一块铁桶江山!
把所有敢伸向这里的爪子,一只,一只,全都剁碎!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雪,更大了。
终于,视野的尽头,出现了几个摇摇欲坠的光点。
车灯。
光点由远及近,汇成一条扭曲的火龙,一头扎进了那段死亡山谷。
卡车上,坐满了持枪的男人,叼着烟,谈笑风生。
他们不知道,在他们头顶和两侧的雪地里,一双双复仇的眼睛,正透过冰冷的瞄准镜,将他们每一个人都套了进去。
王铁柱潜伏在雪堆后,死死握着对讲机,他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
那辆领头的吉普车,傲慢地驶过他面前,进入了地图上标注的“一号死亡点”。
车上,一个穿貂皮的男人,正把脚翘在挡风玻璃上,唾沫横飞。
就是现在。
王铁柱的耳机里,传来沈惊鸿那冰冷、平稳,不带一丝人类情感的声音。
“动手。”
一个字,死神宣判。
王铁柱按下对讲机,用尽全身力气,吼出那个已在他喉咙里燃烧许久的字:
“开火!”
瞬间!
一道猩红的信号弹撕裂夜幕,在最高点轰然炸开!
血色的光,将整片雪原映照成了阿鼻地狱!
轰!
红光未散,一声沉闷的巨响从山谷尽头传来!
迫击炮在怒吼!
一发炮弹,精准无误地砸进最后一辆卡车的车厢。
巨大的火球冲天而起,卡车被炸成一堆零件,碎裂的肢体与钢铁混合在一起,飞上十几米的高空,又如一场血肉之雨般落下。
退路,被瞬间熔断!
噗!噗!噗!
山脊两侧,狙击枪开始点名!
每一声清脆的枪响,都有一名机枪手或小头目被子弹掀开头盖骨,带着脸上的错愕,栽进雪里。
“敌袭!!”
“隐蔽!!”
车队瞬间炸锅,地狱降临!
哒哒哒哒哒——!
这才是开始!
山谷两侧,十几挺轻重机枪同时喷出火舌,交织成一道由弹头组成的钢铁风暴,劈头盖脸地泼向那些惊慌失措的人群。
子弹撕裂空气。
撕裂铁皮。
撕裂血肉!
惨叫声、哀嚎声、尖啸声、轰鸣声,汇成一曲死亡交响!
刚才还谈笑风生的打手们,像被无形的镰刀收割的麦子,成片倒下。
他们的身体在弹雨中被打成破烂的血袋,滚烫的鲜血将白雪染成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
吉普车上的貂皮男人,早已吓得屁滚尿流,他躲在车后,歇斯底里地狂吠:“反击!快反击!”
迎接他的,是一颗从天而降的手雷。
轰隆!
吉普车被炸得离地飞起,在空中拧成一团麻花,重重砸下。
这不是战斗。
这是屠杀。
伐木场的办公室里,沈惊鸿放下望远镜,面无表情。
窗外的火光,在她脸上明灭。
她拿起对讲机,平静地发布了第二道命令。
“突击组,清场。”
“留个活口。”
“我要那个,级别最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