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旗村,顾野家东屋。
窗纸上,映着两个紧紧依偎的剪影。
沈惊鸿脸上的红肿敷着捣碎的草药,冰凉的汁液渗进皮肤,压下了那火辣辣的痛感。
她靠在顾野怀里,声音还有些哑。
“他信了吗?”
“信了。”
顾野一下下抚着她的长发,声音低沉,带着事后的冷酷。
“我在县城安插的眼线,亲眼看到‘幽灵’发出了信号。”
“启动了第二套方案。”
沈惊鸿抬起头:“第二套方案?”
“策反。”顾野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沈惊鸿瞬间了然:“策反我?”
“没错。”
顾野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嘲讽。
“在他眼里,你现在是个被丈夫当众羞辱打骂的怨妇。”
“视财如命,却被断了财路。”
“心里全是怨恨和不甘。”
“你是我们这个家里,最容易被撕开的口子,最薄弱的环节。”
顾野一字一句地剖析着敌人的心理。
“他会派人来接触你,给你钱,给你许诺,给你画一张能离开这鬼地方的大饼。”
“他会告诉你,你的丈夫是个只会用拳头的粗鄙村夫,一文不值,根本配不上你。”
“他会煽动你,利用你,让你心甘情愿地,把那块玉佩……交给他。”
沈惊鸿安静地听着。
她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反而有一股冰冷的、兴奋的战栗感,顺着脊椎一路向上。
这正是她想要的。
“他会派谁来?”
“不知道。”顾野摇头,“‘幽灵’做事滴水不漏,绝不会亲自露面。”
“来的人,身份会非常干净,甚至……很可能是个女人。”
“女人?”
“对。”顾野的分析精准而冷酷,“一个同样身为女性,看起来善解人意,最好还能跟你有点‘共同语言’的女人,最容易让你这种‘受害者’放下戒备。”
沈惊鸿的脑海里,飞速筛过几个可能的形象。
“那我……该怎么做?”
顾野低下头。
煤油灯昏黄的光晕里,他妻子的眼睛亮得惊人。
那里面没有半分柔弱,全是和他如出一辙的冷静与锐利。
他笑了。
“我的总参谋长,这话该我问你。”
顾野捏了捏她的鼻子,语气里是藏不住的骄傲。
“接下来这出戏,你来导。”
沈惊鸿的嘴角,终于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
她坐直了身体,整个人的气场瞬间切换,回到了那个运筹帷幄的“女王”状态。
“他想策反我,我就让他策反。”
“他给钱,我收。”
“他画饼,我吃。”
“他骂你,我就跟着他一起骂,骂得比他还难听。”
“我要让他深信不疑,为了钱,为了离开你这个‘家暴男’,我什么都肯做。”
“然后呢?”顾野饶有兴致地问。
“然后,”沈惊鸿的眼神里,闪烁着猎食者般危险的光,“在最关键的时候,我会向他的说客,提出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我要见老板。”
沈惊鸿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玉佩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不信一个传话的。”
“我必须亲眼见到能拍板的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顾野的瞳孔骤然一缩,随即爆发出惊人的亮光。
引蛇出洞!
他媳妇儿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那个前来接头的棋子。
她要钓的,是藏在幕后那条真正的毒蛇——幽灵!
“好一招请君入瓮!”
顾野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膛震动。
“媳妇儿,你这脑子到底怎么长的?”
沈惊鸿白了他一眼:“少拍马屁。计划很危险,幽灵不是吴志刚那种废物,他是真正的杀手。一旦被他察觉到不对,我……”
“不会。”
顾野斩钉截铁地打断她。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眼神坚定如铁。
“交易的地点,你来定。”
“就定在……城东废弃的红星砖窑厂。”沈惊鸿毫不犹豫。
“好。”
顾野点头,语气瞬间切换到战场指挥官的模式。
“那里地形开阔,只有一条路进出,易守难攻。”
“我会提前一天,把那里从里到外,给你布置成一个天衣无缝的口袋。”
“当你和他交易时,我的狙击手,会在三个不同的制高点,用三道瞄准线,同时锁定他的头、心脏和持枪的手。”
“我的人,会像真正的幽灵,潜伏在他身边一百米内的任何一处阴影里。”
“而我……”
顾野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令人心安到颤栗的霸气。
“……离你,不到十米。”
“只要他敢动一根头发,我保证,他连抬起手指的时间都没有。”
听着顾野的安排,沈惊鸿那颗因为疯狂计划而悬着的心,彻底落回了原处。
这个男人永远是这样。
在她制定出最疯的计划后,他总能用最周密、最冷血的行动,为她筑起一道最坚固的城墙。
“好。”她重重点头。
“那我就陪他,把这出戏演完。”
窗外,夜风呼啸,像无数亡魂在低语。
一场以欺骗为饵,以杀戮为钩的大戏,已然拉开帷幕。
他们是导演。
是编剧。
也是……最危险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