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见愁山谷,彻底成了鬼来了都发愁的地方。
残存的七八个“狮子”的队员,正背靠着背,缩在一处巨大的岩石凹陷里,绝望地喘息。
炮火停了。
机枪也哑了。
但死亡的寂静,比刚才震耳欲聋的轰鸣更让人窒息。
每一缕山风的呜咽,都像是亡魂的抽泣。
“头儿……我们……”
一个年轻队员的牙齿在打颤,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完整。
“狮子”没吭声。
他半边身子都麻了,一块弹片擦着他的头皮飞了过去,留下一道火辣辣的血口子。
他引以为傲的夜视仪碎了一个镜片,看出去的世界一半清晰,一半是蜘蛛网般的裂痕。
完了。
他知道,全完了。
他们像一群被赶进屠宰场的猪,连对手的影子都没看见,就被宰掉了九成。
这是单方面的虐杀。
忽然。
一阵沉闷的,如同巨兽心跳般的“轰隆隆”声,从谷口的方向传来。
伴随着刺耳的金属履带碾过碎石的声音。
一个庞然大物,从黑暗中,缓缓驶入了这片被血与火洗礼过的屠宰场。
那是什么玩意儿?!
幸存的几人,透过夜视仪的惨绿视野,看到了一个他们无法理解的怪物。
那东西看起来像是一台拖拉机,但底盘又大又宽,装着两条粗壮的履带。
车身上焊接着厚厚的钢板,坑坑洼洼,像是从废品站里拼凑出来的。
车顶上,架着一个巨大的,丑陋的金属罐子。
罐子后面,连接着一根粗得吓人的金属管子,管子尽头,是一个巨大的,莲蓬头一样的喷口。
整台机器,就像一个喝醉了的铁匠,胡乱敲打出来的噩梦造物。
透着一股子野蛮、粗糙,却又让人头皮发麻的压迫感!
“那……那是啥?”一个队员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狮子”的心,一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想起来了。
在组织的绝密情报里,提到过一句。
沈惊鸿的纺织厂保安科,曾经从一个被他们剿灭的伐木场里,缴获并改造了一台……森林防火车。
原来……是这个东西!
这根本不是什么森林防火车!
这是地狱里开出来的魔鬼战车!
……
地下指挥室。
王铁柱指着屏幕上那个缓缓移动的绿色大家伙,声音激动得发抖。
“嫂子,‘铁王八’就位了!”
这台用拖拉机底盘,焊上锅炉钢板,装上大号农药罐子和高压水泵的四不像,是保安科的弟兄们鼓捣出来的宝贝。
本来是打算用来给厂区洒水降尘的。
可今天,沈惊鸿给它下达了新的任务。
沈惊鸿看着屏幕,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里面的燃料,加够了吗?”
“够!老鼻子了!”王铁柱一拍胸脯,“按照您的吩咐,三分之一柴油,三分之二汽油,还混了咱们食堂后厨攒下的半桶猪油!黏糊着呢!”
沈惊鸿缓缓点头。
她的目光,落在了屏幕上那几个聚在一起,瑟瑟发抖的红色光点上。
像是在看几只即将被开水烫死的蚂蚁。
她抬起手,轻轻挥下。
“开始吧。”
“让那头狮子,和他的主子看清楚。”
“惹了我男人的代价。”
……
“轰隆隆——”
“铁王八”停在了距离岩石凹陷不到五十米的地方。
巨大的喷口,像一只没有感情的独眼,缓缓调转方向,对准了“狮子”他们藏身的地方。
“狮子”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从那黑洞洞的喷口里,闻到了一股让他灵魂都在颤栗的,汽油的味道!
“散开——!!”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一声绝望的咆哮。
但是,太晚了。
“哗——”
一股粗大的,黄褐色的粘稠液体,如同毒龙的吐息,从喷口中猛然喷射而出!
那液体带着巨大的冲击力,瞬间跨越了数十米的距离,劈头盖脸地浇在了岩石凹陷处!
“啊——!”
幸存的几人,瞬间被浇成了落汤鸡。
冰冷的,油腻的液体,顺着他们的作战服往下淌,带着一股刺鼻到极点的味道。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
一枚小小的,如同鬼火般的燃烧弹,从山壁上的一个黑暗角落里,悠悠地飞了出来。
划出一道微不足道的,却又致命的抛物线。
轻轻地,落在了那片被油污浸透的区域。
……
“滋啦——!!!”
火焰,瞬间爆炸!
轰!!!
一道冲天而起的火墙,猛地腾起三四米高!
整个山谷,刹那间亮如白昼!
那不是普通的火焰。
混杂了猪油的汽-柴混合燃料,让火焰呈现出一种妖异的橘红色,带着浓烈的黑烟,如同跗骨之蛆一般,死死地粘在岩石上,地面上,还有……人的身上!
“啊啊啊啊啊——!!!”
人类的声带无法发出的,野兽般的哀嚎,瞬间刺破了夜空。
那几个队员,眨眼间就变成了在地上疯狂打滚的火人!
他们身上的特种作战服,根本无法抵御这种粘性燃料的燃烧。
火焰如有生命,舔舐着他们每一寸皮肤,将他们活生生变成焦炭。
“狮子”也被火焰燎到了半边身子。
他发出野兽般的痛吼,疯了一样在地上翻滚,试图扑灭身上的火焰。
可那火焰,就像是长在了他的肉里,怎么也扑不灭。
在无尽的痛苦和灼烧中,他的视线开始模糊。
他仿佛看到,那个被他一路追杀,被他视为囊中之物的女人,正站在高高的山崖上,居高临下地,冷冷地看着他。
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只无关紧要的虫子。
原来……
原来,从一开始,我就不是猎人。
我才是……那个一头撞进蛛网的……猎物。
她……这个女人……
比顾野……
更可怕……
“枢机……你……输了……”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挤出几个模糊的音节。
随即,整个人被烈焰彻底吞噬。
……
苏黎世,班霍夫大街。
私人银行的交易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白发苍苍的老银行家,呆呆地看着屏幕上那几十个已经变成鲜红的【0】的账户。
前后,不到十分钟。
一个潜伏在世界金融体系下,如同章鱼般盘根错节,经营了数十年的地下金融帝国。
蒸发了。
被掏空了。
连一毛钱的钢镚儿都没剩下。
“叮铃铃——”
一部红色的,最高加密等级的卫星电话,刺耳地响了起来。
老银行家颤抖着手,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暴怒到极致,却又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恐惧的咆哮声。
是“枢机”!
“钱呢?!我的钱呢?!!!”
“告诉我!安德森!我的钱去哪了?!!”
老银行家,也就是安德森,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
说你的钱,被一个拥有你最高密钥的神秘对手,在十分钟内,通过上千次眼花缭乱的合法操作,兑换成了黄金,然后从苏黎世的金库里,被一辆装甲车,光明正大地提走了?
他只能听到“枢机”在电话那头,如同败犬般的疯狂嘶吼。
“是‘天秤’!是那个叛徒!还是‘金牛’那个蠢货?!”
“我要杀了他!我要杀光他们全家!!!”
安德森缓缓地挂断了电话。
他知道,“寻光之人”这个曾经让无数人闻风丧胆的组织。
从这一刻起,已经死了。
……
京城,西山指挥中心。
猴子和杨破军,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两份几乎同时抵达的战报。
一份来自东北:“‘狮子’小队,一百三十七人,已确认,全员肃清。”
一份来自海外:“‘晨星信托’及所有关联账户,已确认,全部清零。”
物理超度。
金融清算。
两条战线,在同一时刻,完美收官!
顾野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端起那杯已经凉透了的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他看着目瞪口呆的两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咋样?”
“我说了吧。”
“我媳妇儿,持家有道,最会过日子了。”
他顿了顿,眼神里漾开一片玩世不恭的痞气,但眼底深处,却是化不开的温柔和骄傲。
“打扫卫生,一向都这么干净。”
“连根毛,都不会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