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岛,中环,交易广场。
顶层,“晨星信托”的总裁办公室。
陈启明呆立在原地。
手中的话筒“哐当”一声滑落,无声地陷进昂贵的手工地毯里。
他听不到任何声音。
耳膜里,只有一道来自地狱的嘶吼在反复冲刷他的脑髓。
“陈启明……”
“你,已经被组织除名。”
“清理门户的执行官,已经在路上了。”
“祝你好运。”
嘟…嘟…嘟…
那短促的忙音,不是挂断,是宣判。
是丧钟。
完了。
一切都完了。
浑身的血液好像被瞬间抽干,又被冻成了冰碴子。
一股无法言喻的寒意从脚底板野蛮地窜上天灵盖,他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他猛地抬头,死死盯住自己的首席交易员。
那张平日里精明得过分的脸,此刻白得像一张纸,眼神里只剩下最原始的惊恐。
“老板……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交易员的声音都在打颤。
“我发誓,我真的没动过白羊的账户!”
陈启明当然知道。
但他更清楚,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枢机”的怒火,组织的猜忌,还有那正在路上的“执行官”……一张由谎言、背叛和死亡编织的巨网,已将他死死罩住。
他被人当成了替罪羊。
一个彻头彻尾的,蠢到骨子里的替罪羊!
是谁?
到底是谁!?
陈启明的大脑前所未有地疯狂转动,无数个名字划过,又被他一一掐灭。
突然!
那笔该死的空单!
那个在开盘时,疯了一样不计成本砸盘的神秘对手!
陈启明的瞳孔骤然凝成一个针尖!
一个让他自己都感到荒谬的念头,劈开了所有迷雾!
这是一个局!
一个从一开始就为他量身定做的杀局!
对方用那笔看似愚蠢的自杀式空单,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让他像一头发情的公牛,红着眼睛一头扎进了黄金期货的血肉磨盘里。
而在他看不见的另一条战线上,敌人早已亮出了真正的屠刀——直指白羊那个被冻结的秘密账户!
釜底抽薪!
这他妈才是真正的釜底抽薪!
自己还像个傻子一样,沾沾自喜,以为胜券在握,准备开香槟庆祝?
可笑!
简直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老板……现在怎么办?我们……”
首席交易员带着哭腔问道。
“闭嘴!”
陈启明一声怒喝,打断了他。
怎么办?
他比谁都清楚,已经没有“怎么办”了。
“枢机”不会听他解释。
那些与他同列“圣徒”的同僚们,更不会放过这个可以名正言顺瓜分他地盘、吞掉他财富的绝佳机会。
解释?只会死得更快!
陈启明眼中的惊恐和慌乱,在短短几个呼吸间,被一种歇斯底里的狠戾所取代。
他是一头被逼到绝路的野兽。
既然没有活路,那就拉着所有人一起下地狱!
“马上!”
陈启明抓起另一部电话,声音嘶哑扭曲,像破风箱里挤出的噪音。
“抛掉我们手里所有的黄金期货!所有的!不计成本!”
“然后,全部换成空单!用我们能动用的最大杠杆!”
“给老子砸!把盘面给我砸穿!”
首席交易员彻底懵了。
“老板,您疯了!?我们现在平仓,会亏损到……”
“我让你执行命令!”
陈启明一脚踹翻面前的红木办公桌,办公室里的一切噼里啪啦碎了一地,他状若恶鬼。
“亏损?老子他妈的就要死了!还在乎亏损!?”
“老子不好过,谁他妈也别想好过!”
“我要让‘枢机’知道,我陈启明不是他想扔就扔的垃圾!我要让他为他的愚蠢,付出血的代价!”
一场更加疯狂、毫无理智的抛售,开始了。
晨星信托,这头刚刚还贪婪吞噬着多头市场的金融巨兽,突然调转枪口,开始疯狂地攻击自己。
海量的卖单如同山崩海啸,瞬间淹没了整个市场!
金价,应声而落!
原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多头防线,在这一记来自背后的致命捅刀之下,瞬间崩溃!
整个港岛金融圈,都为之震动!
所有人都疯了一样盯着那条断崖式下跌的曲线,没人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
而在另一边。
那间戒备森严的临时交易室内。
“沈小姐!他们……他们反手做空了!”
“金价崩了!我们的空单……我们的空双倍盈利了!”
“天呐!三倍了!还在涨!”
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响彻整个房间。
所有人都激动得满脸通红,看着眼前的数字,如同在见证一场神迹。
谁能想到?
这场被他们认为是自杀式攻击的战斗,竟然真的赢了!
而且是以这样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
螳臂当车?
不!
是四两拨千斤!
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狂热的崇拜,望向了那个自始至终只是安静地坐着,甚至连眼皮都没多抬一下的年轻女人。
沈惊鸿,依旧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
她的目光,穿透了维多利亚港的璀璨灯火,落在了那遥远的京城。
她知道,这不是结束。
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她清冷的声音,在喧嚣的交易室里响起,带着一股天然的威严。
“传我命令。”
“盈利部分,分批离场。”
“把战场,交给他们自己。”
“是!”
……
京城。
顾野放下了手中的加密电话。
电话那头,侯三的声音还带着没压住的兴奋。
“爷,成了!”
“港岛那边,陈启明那条疯狗已经开始反咬了!现在整个‘寻光之人’的金融网络乱成了一锅粥!”
“还有您放出去的那几份情报,效果比预想的还好!现在他们内部狗咬狗,已经有好几个潜伏在京城的家伙,为了自证清白,主动向我们投诚了!”
顾野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
他只是平静地点燃一根烟,深吸了一口。
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愈发冰冷。
他知道,当一条疯狗被逼到绝路时,它会干出什么事。
陈启明,就是那条疯狗。
而他背后,还有一头更加庞大、更加凶残的野兽——“枢机”。
现在,他亲手斩断了“枢机”的一条臂膀,还往他的心脏上捅了一刀。
那头野兽,很快就会感受到切肤之痛。
然后,它会不惜一切代价,发动最疯狂的反扑。
顾野吐出一口烟圈,烟雾模糊了他冷硬的轮廓。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整个指挥室的温度降到了冰点。
“传我命令。”
“通知杨破军,可以准备‘回礼’了。”
“还有,让李家动用所有力量,给我死死盯住各国飞往亚洲的所有航班。”
“特别是……”
顾野的眼睛微微眯起,一道骇人的寒光一闪而过。
“……来自南洋的货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