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暂缓,冰谷中的气氛却并未轻松多少。
灰白色的死寂冰晶依旧覆盖着大片地面,提醒着众人方才的凶险。那冰窟入口处的八卦镇封图虚影缓缓流转,勉强封锁着内里的恐怖存在,光芒却比之前黯淡了几分,显然无法长久维持。
四名幽冥道修士在一旁紧张地调息疗伤,尤其是那名断臂的修士,服下了丹药,断口处黑气缭绕,正在艰难地重塑血肉,脸色苍白如纸。他们时不时警惕地瞥向张玄真,又敬畏地看向自家圣女,不敢多言。
张玄真与幽冥圣女相对而立,中间隔着十丈距离,风雪从两人之间呼啸穿过。
“此地不宜久留,寂灭冰魄的气息虽暂时被压制,但仍在不断侵蚀封印,需得尽快找到进入王座的方法。”圣女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她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清冷,但少了几分疏离,多了一丝商讨的意味。
张玄真目光扫过那不断明灭的八卦虚影,点了点头:“圣女阁下对此地似乎颇为熟悉,可知还有其他路径,或是能加强此处封印之法?”
他并未完全相信对方所谓“等待平复”的说辞,幽冥道行事诡谲,必有后手。
圣女眼眸微闪,沉吟道:“古籍记载,确有一法可暂时强化此地封印,使其能支撑更久,甚至能一定程度上安抚寂灭冰魄。需要三样东西:万年冰髓核心、至阳灵物、以及精通上古阵纹之人的鲜血为引,于洞口布置一个‘两仪微尘阵’。”
她顿了顿,看向张玄真:“万年冰髓核心,我教中前辈曾在此秘境某处发现过线索,我可派人前去寻找。至阳灵物……阁下功法至刚至阳,不知可否提供一缕本源道火?至于精通上古阵纹之人……”
她的目光落在张玄真身上,意思不言而喻。方才张玄真引动八卦镇封图,已然证明了他对上古阵纹有着超乎常人的理解,甚至其鲜血都可能蕴含一丝特殊的“镇”之法则,最适合作为阵引。
张玄真心中冷笑,果然在这等着呢。既要他的本源道火,还要他的鲜血?这幽冥圣女看似提出合作方案,实则步步都在试探他的底细和能力,甚至可能包藏祸心。
本源道火关乎修士根基,轻易不容有失。鲜血更蕴含神魂气息,若被邪道修士得去,后患无穷。
“万年冰髓核心线索何在?至阳灵物也并非非我不可,圣女阁下何必舍近求远?”张玄真不动声色地将问题抛了回去,“至于阵引,若只需精通阵纹,贵教能人辈出,想必不缺此类人才吧?”
圣女似乎早料到他会如此反应,淡淡道:“万年冰髓核心位于秘境极北的‘寒煞谷’附近,如今那里想必已是各方云集,争夺那冰煞幽泉,派人前去,风险不小,且需时间。至阳灵物……实不相瞒,我圣教功法偏阴,一时难以寻得品质足够又与此地阵法契合的至阳之物。而阁下的道元,方才已证明与此地阵法完美契合。”
她语气转为凝重:“时间紧迫,每多耽搁一分,封印便弱一分。若再次爆发,后果不堪设想。我等皆被困于此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阁下莫非不信我?”
最后一句,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质疑与无奈。
张玄真目光深邃地看着她。此女心思玲珑,话语真假难辨,但有一点她说对了,时间确实不站在他们这边。那八卦虚影确实在缓慢减弱。
他略作沉吟,忽然道:“提供一缕道火与几滴鲜血并非不可。”
圣女眼眸微亮。
却听张玄真继续道:“但,需以天道为誓,阁下及其部下,在合作期间,不得以任何形式利用此二物损害于我,秘境之后,需将其彻底销毁。并且,寻找万年冰髓核心之事,我需一同前往。”
他不可能完全信任对方,必须加上枷锁。同时,他也要参与核心寻找,一是监视,二是他对那寒煞谷的局势也颇有兴趣,或许能从中得到关于星门或其他线索。
圣女闻言,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最终,她缓缓点头:“可。便依阁下所言。”
她倒也干脆,直接以天道起誓,内容与张玄真要求一致。那四名部下也连忙跟着起誓。
天道誓言成立,冥冥中一股约束力降临于双方神魂。
张玄真见状,不再犹豫。指尖逼出一缕跳跃的暗金色镇狱道火,虽只一丝,却散发出焚尽万物、镇压邪祟的恐怖气息,周围的风雪都被瞬间蒸发排开。同时,他屈指一弹,三滴蕴含着磅礴生机与淡淡金芒的精血悬浮于空中。
圣女眼中再次闪过惊异,显然没料到他的本源道火和精血如此不凡。她小心翼翼取出一个漆黑的玉瓶,手法诀,将道火与精血分别收取封印,动作轻柔,仿佛对待绝世珍宝。
“多谢阁下信任。”圣女收起玉瓶,语气似乎缓和了一丝,“既如此,事不宜迟。我立刻让手下两人前往极北寻找冰髓核心,我等则在此地布置阵法基础,并等待接应。”
她指派了那两名伤势较轻的金丹后期修士,详细告知了冰髓核心可能存在的具体位置和收取方法。两人领命,立刻化作两道黑烟,向着北方疾驰而去。
随后,圣女又取出各种布阵材料,开始在那冰窟洞口周围刻画复杂的阵纹基架。她的阵法造诣显然也极高,手法娴熟,刻画出的阵纹玄奥莫测,带着浓郁的幽冥风格,却又似乎与那古道廷的八卦阵隐隐呼应。
张玄真也没闲着,他一边看似帮忙打下手的,实则仔细观摩着圣女的布阵手法,并与自己获得的古道廷传承相互印证,收获不小。同时,他强大的神识始终保持着高度警惕,不仅防备着幽冥道,更感应着四周。
他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暗中注视着这里。是那只之前尾随的面纱女子?还是秘境中其他可怕的存在?
夜幕降临(秘境中并无真正日月,但光线会明显变暗,寒气也更重)。
阵法的基架大致完成,只等冰髓核心到来便可最终激活。两人各自寻了一处背风之地调息。
风雪稍歇,夜空之中,竟露出了秘境独特的景象——没有星辰,只有无数极光般流淌的、色彩变幻的虚空光带,以及一些巨大无比的、仿佛触手可及的冰冻星辰的轮廓,散发着朦胧而冰冷的光辉,将冰谷映照得一片迷离。
张玄真独自坐在一处冰岩上,望着这瑰丽而又死寂的夜空,手中摩挲着那枚玄冰令,不知在思索什么。
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
张玄真没有回头,也知道是谁。
幽冥圣女缓步走来,在他身旁不远处停下,同样仰望着秘境诡异的夜空。面纱随风轻轻拂动,勾勒出完美的侧脸轮廓。
“很美的夜色,却也致命。”她忽然轻声开口,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张玄真说,“每一缕光辉,都可能蕴含着冻结神魂的极寒射线。这秘境,便是一个巨大而美丽的陷阱。”
“世间美丽之物,往往如此。”张玄真淡淡回应。
圣女转过头,清澈的眼眸在冰冷星辉下显得更加深邃:“阁下似乎对这片星空很感兴趣?”
张玄真目光微动:“修行之人,观星悟道,乃是常情。圣女莫非对此也有研究?”
圣女轻轻摇头:“我教经典,更重幽冥九幽,对周天星斗涉猎不多。只是觉得,阁下观星时的神情,不像是在悟道,反倒像是在……寻找什么。”
张玄真心头一凛,此女观察力竟敏锐至此!
他面上不动声色:“哦?那圣女觉得,我在寻找什么?”
圣女凝视着他,片刻后,忽然轻轻一笑,虽隔着面纱,却仿佛令周围的冰雪都为之失色:“或许,是在寻找……回家的路?”
张玄真握着玄冰令的手指微微一紧。
就在气氛再次变得微妙之际,两人几乎同时脸色一变,猛地转头望向北方远处的天空!
只见那个方向,夜空中陡然亮起一道刺目的血色信号!如同绝望的哀嚎,在冰冷的夜色中格外醒目!
是幽冥道求救的信号!而且是最紧急的那种!
派去寻找万年冰髓核心的那两名修士,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