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虚无,以及无处不在的撕裂感。
意识如同沉沦在万载玄冰之下,每一次试图上浮,都被刺骨的寒意和剧痛压回无尽的黑暗。破碎的画面在脑海中闪烁:崩溃的金属巨构、毁灭的白光、爆炸的冲击、还有那最后惊鸿一瞥的、山脉般的移动阴影……
不知过去了多久,一丝微弱的本能求生欲,如同风中残烛,顽强地亮起。
《太乙金华宗旨》自发运转,残存的神识之力开始艰难地收束,抚平神魂的震荡。 《九霄镇狱经》的镇狱道元,则在干涸的经脉中缓缓蠕动,试图修复那遍布全身的、如同瓷器般龟裂的损伤。
剧烈的咳嗽将张玄真从深度的昏迷中唤醒,每一次咳嗽都牵动全身伤势,带来钻心的疼痛。他睁开沉重的眼皮,眼前是一片模糊的昏暗。
他发现自己正漂浮着。
并非在虚空中,而是躺在一块巨大的、不规则的黑褐色“岩石”之上。这块“岩石”表面粗糙,布满孔洞,正以一种缓慢的速度,在绝对的寂静中无声地漂流。
环顾四周,他仿佛置身于一条奇异的“河流”之中。上下左右,目光所及之处,尽是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碎片残骸:冻结的土块、扭曲的金属、失去光泽的晶体、甚至还有一些难以辨认的、巨大的骨骼化石……所有这些,都如同他身下的这块“岩石”一样,在这片虚无的星空中缓缓漂浮、碰撞、沉默前行。
这里像是一条……星骸河流?或者说,是某个世界或巨大构造崩灭后,形成的垃圾带?
远处,那些星辰光点依旧,却显得更加遥远、冷漠。
他艰难地想要坐起,却发现自己虚弱得连抬起手指都异常困难。内视之下,情况糟糕透顶。
经脉多处断裂,镇狱金丹光芒黯淡到了极点,旋转近乎停滞。脏腑受创极重,若非修炼《太乙金华宗旨》后神识与肉身联系紧密,强行锁住生机,恐怕早已在之前的冲击中崩解。神魂也受震荡,思绪运转都滞涩无比。
这次的伤,比上次被寂灭指力所伤,甚至更重!几乎是濒死状态。
他勉强转动眼球,看向自己的身体。那件得自澄心道长的蓝色道袍早已在冲击中化为飞灰,此刻身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由宇宙尘埃及不知名颗粒凝结成的灰壳。镇渊重剑倒是依旧紧紧握在手中,剑身黯淡,却未曾离手。
储物戒指还在。他尝试调动一丝微弱的神识探入其中。
首先映入“眼前”的,是那几件刚刚得来的古道廷法宝。那面小巧的玉盾和那根绳索灵光黯淡,似乎也在爆炸中受损,但基本结构完好。那枚赤红玉佩则依旧散发着温润光芒,自动护主之下,似乎替他抵消了部分冲击,此刻光芒也微弱了不少。
他心中稍安,至少最重要的东西还在。
他首先取出一枚得自仓库的、不知名的丹药。丹药呈乳白色,散发着奇异的生机。他已无力辨别药性,但古道廷仓库所出,应是精品,此刻只能赌一把!
将丹药艰难送入口中,丹药立刻化开,一股温和却磅礴的生机药力迅速流遍四肢百骸,开始滋养破损的经脉和内腑,效果竟然出奇的好!
紧接着,他又取出那几块“癸水精粹”。精纯的水灵之力对于疗伤和滋养神识有奇效。他握住一块,缓缓吸收其中的能量。
有了丹药和癸水精粹的双重滋养,他沉重的伤势终于稳住了恶化趋势,并开始极其缓慢地恢复。
他保持着仰躺的姿势,不敢有丝毫多余动作,全力运转功法,引导药力,修复己身。
时间在这片死寂的星骸河流中仿佛失去了意义。只有身下这块巨大的“岩石”载着他,无声地向前漂流。
偶尔,会有其他漂浮的残骸靠近、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曾看到一具巨大的、不知何种生物的化石从头颅处断裂,露出里面结晶化的脑髓。也曾看到半截断裂的青铜战矛,其上符文早已磨灭,却依旧散发着惊人的煞气。
这片星骸带,仿佛一座沉默的坟墓,埋葬着无数过往的秘密。
不知调息了多久,当他终于恢复了一丝行动力,能够勉强坐起时,他忽然感到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波动,从星骸河流的前方传来。
那波动……与他修炼的《九霄镇狱经》同源!却又更加古老、更加宏大!甚至……引动了他体内沉寂的镇狱金丹,微微颤动了一下!
他猛地抬头,望向波动传来的方向。
星骸河流的尽头,依旧是一片昏暗。但在那昏暗的深处,那个他昏迷前惊鸿一瞥的、山脉般的巨大阴影轮廓,似乎更加清晰了一些。
那波动,正是从那个方向传来!
与此同时,一直沉寂的镇渊重剑,也忽然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却带着一丝渴望与激动的嗡鸣!剑柄之上,那些古老的符文再次自主亮起微光,指向那阴影所在的方向!
那里有什么?
是另一处古道廷遗迹?还是某种与《九霄镇狱经》相关的至高宝物?
亦或是……更大的危险?
张玄真目光闪烁,心中念头急转。他的伤势远未恢复,此刻贸然前往吉凶难料。但那股同源波动的吸引,以及镇渊剑的异动,都让他无法忽视。
他看了看身下这块巨大的漂流“岩石”,又感受着前方传来的微弱牵引力。
或许,这条星骸河流的终点,便是那阴影所在?
他沉吟片刻,做出了决定。既然暂时无法脱离这条河流,那便顺势而为,一边疗伤,一边向着那波动源头靠近!
他再次服下一枚丹药,手握癸水精粹,重新闭上双眼,全力疗伤。身下的巨岩,则载着他,在这条寂静的死亡河流中,坚定不移地漂向那未知的阴影。
命运的丝线,似乎再次将他拉向一个早已注定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