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陋的石屋内,灯火摇曳,映照着老狐妖胡三感激而又带着几分敬畏的脸庞。他亲自为张玄真斟上一杯用荒域特有野果酿造的、带着淡淡灵气的果酒。
“多谢上仙再次援手,解我青丘支脉之围。若非上仙,今日我这把老骨头和这些孩子们,恐怕……”胡三说着,又要躬身行礼。
张玄真抬手虚托,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止住了他:“老人家不必多礼,恰逢其会罢了。我姓张,称我道友即可。”
“不敢不敢,张前辈。”胡三连连摆手,态度依旧恭敬。修行界达者为先,张玄真展现出的实力远超其表面修为,他岂敢怠慢。“前辈这是要往何处去?这万妖荒域危险重重,若无要事,实在不宜久留。”
张玄真抿了一口果酒,味道酸涩,却别有一番风味。他略一沉吟,道:“我欲往极东之地游历,听闻那边有一处名为‘归墟海’的秘境,不知老人家可曾知晓?”
“归墟海?”胡三闻言,脸上露出讶异和凝重之色,“前辈竟然要去那里?那可是大凶之地啊!”
“哦?愿闻其详。”张玄真放下酒杯,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胡三捋了捋胡须,眼中闪过一丝追忆和恐惧:“老朽年轻时,曾随族中商队远行,听一些见多识广的老妖提起过。据说那归墟海位于荒域极东的尽头,是一片无穷无尽、吞噬一切的混乱海洋。那里空间破碎,法则混乱,时常有时空裂缝出现,卷走一切,更有各种恐怖的海兽和未知凶物盘踞,甚至传说有上古异种存活其中!”
他压低了声音:“更重要的是,据说那里是世界的边缘,是连许多金丹大妖都不敢轻易踏足的绝地!前辈虽神通广大,但要去往那里,路途遥远不说,途中更是要经过好几处凶名赫赫的险地,比如‘黑风岭’、‘枯骨荒原’、‘迷魂沼泽’…每一处都危险万分啊!”
张玄真静静听着,面色不变。这些信息与他从镇界石得到的星图相互印证,归墟海确实危险,但也在预料之中。
“无妨,我自有打算。”他语气平静,“老人家可知前往归墟海,大致该如何走?途中可有类似贵驿站的落脚点?”
见张玄真心意已决,胡三也不再劝,取出一张粗糙的兽皮地图铺在桌上:“这是我族多年来绘制的荒域简图,并不完整,许多区域都是空白,但大致方向还是有的。”
他枯瘦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从此地向东,约莫万里,会抵达‘黑风岭’地界,那是赤蛟妖将的领地,规矩森严,需缴纳过路费,但相对还算有秩序。过了黑风岭,便是更加混乱危险的‘枯骨荒原’,那里是各种流亡妖族、魔修、以及可怕荒兽的乐园,毫无规矩可言。再往东…地图就模糊了,只标记着‘迷魂沼泽’和‘无尽海’,最终便是‘归墟’。”
“途中驿站极少,像我们这样的小驿站,大多依附于像黑风岭这样的大势力,才能勉强存在。前辈若想补给,黑风岭下的‘百妖集’是最后一个大型聚集点了。”
张玄真仔细记下路线和关键地点,尤其是“百妖集”和“黑风岭”。他又问道:“关于归墟海,可还有更具体的传闻?比如…是否有什么特殊遗迹或者…与上古有关的事物?”
胡三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更具体的就非老朽所能知晓了。那些都是最顶阶的大妖和人类强者才可能接触的秘密。不过…”他顿了顿,“前辈若真到了百妖集,或许可以去那里的‘万事楼’打听一下,那是荒域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只要付得起价钱,什么消息都能买到。据说其背后有元婴老怪的身影。”
“万事楼…多谢。”张玄真将这个名字记下。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和年轻狐妖们警惕的低呼。
胡三脸色微变:“又有客人来了?”
张玄真神识早已扫过,淡淡道:“无妨,只有一人,修为不高。”
话音未落,石屋的门帘被掀开,一个身影带着外面的雾气走了进来。
来人同样披着斗篷,但身材娇小,看轮廓似是女子。她进屋后摘下兜帽,露出一张略显苍白却精致秀丽的脸庞,尖尖的耳朵表明她并非人族,而是一种草木精怪,修为在炼气圆满左右。
她看到屋内的张玄真和胡三,明显愣了一下,尤其是感受到张玄真那深不可测的气息后,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和不安,连忙低下头,用细弱的声音道:“对不起,打扰了,我…我想借宿一晚,明日便走。”
胡三见来人似乎并无恶意,修为也不高,便松了口气,看向张玄真。
张玄真微微点头。
胡三这才对那女子道:“无妨,驿站本就是给过往旅人歇脚的。姑娘这边请坐,喝杯果酒驱驱寒气。”
那女子怯生生地在一旁坐下,接过胡三递来的果酒,小口抿着,目光却不时偷偷瞟向张玄真,似乎对他十分好奇和畏惧。
张玄真并未在意,继续向胡三打听了一些荒域的风土人情和需要注意的事项。
过了一会儿,那女子似乎鼓足了勇气,小声开口道:“这位…前辈,您…您是否也要往东边去?”
张玄真看向她:“是又如何?”
女子咬了咬嘴唇,道:“晚辈…晚辈名叫芷萝,是‘木灵族’人。我的家族居住在黑风岭东面的‘幽语森林’。前段时间族中遭了难,我被外出采药才侥幸躲过…如今想回去看看,但路途遥远,一个人害怕…方才在外面听到前辈似乎也要东行,不知…不知能否允许晚辈远远跟在后面?绝不敢打扰前辈!只要…只要能看到幽语森林的方向就好…”说着,她眼圈微红,泫然欲泣,显得楚楚可怜。
胡三闻言,叹了口气,似乎对木灵族的遭遇有所耳闻。
张玄真目光平静地看着她,强大的神识早已将她里外探查了一遍。修为确实是炼气圆满,气息纯净,带着草木清香,似乎并未说谎。情绪中的悲伤和恐惧也真实不虚。
但他行走修真界多年,深知人心险恶,并不会轻易被表象迷惑。
“跟不跟随你,但我不会为你停留,也不会出手护你。”他语气淡漠地回道。此女若真有歹意,随手拍死便是。若真是落难之人,他也不会多管闲事,但也不介意对方借一点势。
芷萝闻言,脸上顿时露出感激之色,连忙起身行礼:“多谢前辈!足够了!只要能跟着前辈走过最危险的一段路,晚辈就感激不尽了!”
张玄真不再多言,闭上双目,继续调息。
芷萝也不敢再打扰,安静地坐在角落。
胡三看了看张玄真,又看了看那楚楚可怜的芷萝,暗自摇了摇头。荒域之中,这样的悲剧每天都在上演,他能提供的帮助有限。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雾气稍淡。
张玄真辞别老狐妖胡三,留下一瓶对妖族有益的“培元丹”作为答谢,便在胡三千恩万谢中,离开了驿站,继续东行。
果然,那个名叫芷萝的木灵族少女,远远地跟在了后面,保持着约莫一里左右的距离,既不敢靠近,也不敢跟丢。
张玄真并未理会,速度不疾不徐,神识却时刻关注着四周。
如此行了大半日,一路倒也平静。
然而,就在经过一片怪石嶙峋的山坳时,张玄真脚步忽然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跟了这么久,出来吧。”
他转过身,目光并非看向身后的芷萝,而是投向了侧前方一片茂密的灌木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