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行人寥寥无几,街道两旁的店铺也都还没有开门。
但秦茗不敢过多地停留,生怕引人耳目。
她只驻足了片刻,便匆匆踏上了返回如意客栈的路。
她绝对想不到,她马上就要与她亲手调换的孩子重逢了。
……
富贵坊
沈含烟无时无刻不在懊悔自己一年前做出的那个决定——安定下来。
她常常想,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她绝对不会选择像现在这样安定地生活。
她就应该还像以前一样,每隔一段时间才出现在柳府里,一年到头回来个几次就好。
这样,她就可以完全得置身事外,不用去管那些琐碎的事情了。
当初,她虽然有家庭,有孩子,但她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去云游、去历练。
她渴望逃离那种一眼就能看到尽头、一成不变的深宅生活,更想要远离柳权那个被她识破真面目,虚伪的男人。
然而,如今,她却不得不面对自己贪享自由所带来的报应。
她的不负责任,使得小儿子柳景成与她并不亲近。
这一点,她还可以勉强接受。
她确实是没怎么照顾他,从怀上他起,就与柳权的感情破裂了,之后更是直接把他丢给府里的奶娘们看管去了。
但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长大后的柳景成竟然还沾染上了各种吃喝嫖赌的不良嗜好。
她苦口婆心地劝他要好好念书、考学,可他却完全听不进去,反而一头扎进了温柔乡里。
这也就是为什么一大早,天还没怎么亮,她会出现在一家青楼门口的原因了。
不学无术,好逸恶劳的儿子让她感到无比的痛心和失望。
沈含烟立在‘富贵坊’的朱漆门前。
一袭深蓝色的云锦箭袖襦裙,将她本就高挑的身形衬得愈发飒爽。
她鬓边斜簪着一支点翠衔珠步摇,珠玉随着她微微起伏的肩头轻晃,更添了几分凌厉。
随后,她屈指轻叩着腰间的玉佩,身后的十二名黑衣护卫立即便各自散开来。
并且,其中的一位会意,上前用刀柄重重地叩响了铜环。
“哐——哐——哐——”
敲门的声音惊破晨雾。
很快,门扉后就传来了一阵拖沓的脚步声。
门缝裂开时,一个谄媚长相的老鸨探出头来。
见是生人,她常年浮粉的脸上堆起的笑容僵在了眼角,刚要发作的咒骂也卡在了喉间——只因为首的女子气势如刃,身后的护卫个个腰佩长刀,刀刃上好似凝结着未干的霜花。
这,这是?
莫不是这位夫人的丈夫留宿在了她们的富贵坊?
老鸨暗叹不妙。
她定睛再瞧了瞧沈含烟发间斜插着的步摇,那是大富大贵之家才特有的制式。
意识到此人她得罪不起后,她的喉头不由得滚了滚,小心措词:“这位夫人,我们这个时辰不……”
话音未落,沈含烟便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
只见她的一双美目微微眯起,原本平静如水的眼眸中此刻透着丝丝的寒意,那犀利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一般,让人不禁心生畏惧。
她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我儿子在这儿。”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无论如何,她都要进去里面,找到那个沉溺在温柔乡里的逆子,然后再把他带回家去。
被沈含烟这么一噎,对面老鸨的脸色是一变再变。
原来是过来找儿子的,这还好办一些。
她眼珠上下提溜,劝阻道:“这位夫人,这红绡帐暖的地儿……不是谁都能进的。”
“令郎要是在里面,让他自己出来,会不会更体面些呢?”
听出来是不给进的意思,沈含烟冷笑了一声,双手抱胸:“我今天还就非进去不可了。”
“我倒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敢拦我。”
说罢,她已侧身挤进门槛,鞋底碾上了满地昨夜洒落,却还没来得及收拾的花瓣。
老鸨急了,伸手就要去拦,“哎哟,这位夫人,这,这可使不得呀!”
“夫人留步!”
“拦住她!”
沈含烟一声令下,领头的护卫便抱拳沉喝,腰间的长刀出鞘三分,寒光映得老鸨脸上的粉簌簌往下掉。
她彻底不敢动了,求饶道:护卫大人手下留情,刀剑无情,还望您握紧了!”
“休要啰嗦,竟敢妨碍咱家夫人找寻少主子,杀无赦。”
三五护卫跟着沈含烟上了二楼,其余的护卫则迅速地成扇形散开,严阵以待。
晨光刺破薄雾,照亮了沈含烟紧绷的下颌线,也照亮了她藏于袖中的家法——那根浸过桐油的藤条,此刻正泛着冷硬的光泽。
富贵坊头牌海棠的房里
雕花铜炉中飘出的龙涎香与浓烈的胭脂味交织在一起,刺得人头晕目眩。
沈含烟一踏进这间屋子,便被这股浓烈的香气所冲击。
她不禁皱起眉头,满脸都是嫌恶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