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内的气氛,随着李军大大咧咧地坐下并翘起二郎腿,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领头警察(李队)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混不吝、仿佛对警方盘问司空见惯的老油条,心知这绝不会是一场轻松的对话。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压下心中的不悦,按照程序开始了盘问。
“李军,我们现在依法对你进行询问,希望你如实回答,听清楚了吗?”李队的语气严肃,带着公事公办的冷硬。
“清楚,清楚得很嘛,阿Sir。”李军晃着翘起的腿,语气轻松,甚至还带着点调侃,“有什么话您尽管问,我李军向来是良好市民,配合警方工作嘛。”
李队无视了他语气中的油滑,直接切入正题:“你和侯俊是什么关系?什么时候认识的?”
李军掏了掏耳朵,一副努力回忆的样子,然后耸了耸肩:“什么时候认识的?哎呦,阿Sir,这我可真不记得了。我这一天到晚,接待的人没有几十也有十几,三教九流的都有,哪能个个都记得清清楚楚?可能就是哪个朋友介绍,一起吃个饭喝个酒,就这么认识了呗。”
“不记得?”李队眉头紧锁,声音提高了几分,“侯俊说你在他那里借了八十万!八十万不是个小数目,你怎么可能连借钱的人什么时候认识的都不清楚?”
“八十万?”李军闻言,反而笑了起来,他摊开双手,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阿Sir啊,八十万很多吗?在我这儿,也就是一笔普通的资金周转嘛。我分分钟都是百万上下的流水,要是每笔钱借给谁、什么时候借的都得记得门儿清,那我这脑子还不得爆炸了?”
他话锋一转,似乎想起了什么,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一边滑动屏幕一边说道:“不过呢,说到具体的借款日期和凭证,我这儿倒是有。”
他捣鼓了几下,调出一张照片,将手机屏幕转向李队,“喏,你看,这是当时他写的欠条,我拍了张照片存着的。我们这行,有时候讲究个效率,不打正式借条也是常有的,但有个字据照片,总归是个凭证嘛。”
李队接过手机,仔细看着屏幕上的照片。那确实是一张欠条,笔迹是猴子的,金额是八十万,落款日期也模糊地指向九月份左右,但关键的是,借条上“借款人”一栏签着侯俊的名字,而没写出借人的名字。
“就这样一张连出借人名字都没有的欠条,你就借出去八十万?”李队指着手机屏幕,语气中充满了怀疑。
李军收回手机,嘿嘿一笑:“阿Sir啊,这你就不懂了吧?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信任!我看那小子当时急得都快哭了,说是妹妹救命钱,我心一软,就借了呗。再说了,八十万而已,对我来说真不算什么,就当结个善缘了。要是这点风险都不敢担,我还怎么在外面混?”
“李军!端正你的态度!”旁边负责记录的年轻警察见他越说越离谱,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呵斥道。
李军被吓了一跳似的,缩了缩脖子,随即又露出委屈的表情:“阿Sir啊,我态度怎么不端正了?你们问什么,我就答什么,这还不叫配合吗?你还要我怎么样嘛?难道要我编个故事出来?”
李队知道跟他在这种细节上纠缠没有意义,直接单刀直入,问出最核心的问题:“那你今天早上,为什么要和侯俊去安康医院?还带了那么多人?”
提到这个,李军似乎来了精神,坐直了一些,但语气依旧带着他那套逻辑:
“为什么去?这不明摆着嘛!那小子借了我八十万,这都过去多久了?一毛钱利息都没见到,本金更是影子都没有!
我每次管他要,他就跟我哭穷,说他妹妹病得多重多重,家里多么多么困难。我寻思着,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啊!我总得亲自去看看,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吧?
万一他拿着我的钱不是去救妹妹,而是去赌了、去嫖了,那我这钱不是打水漂了?”
“看看需要带几十个人去?”李队冷冷地反问。
“哎呦,阿Sir,这你可冤枉我了!”李军叫起屈来,“我怎么知道会去那么多人?我就是出门前,跟几个正好在我那儿的兄弟随口提了一句,说要去医院看看一个朋友的妹妹。谁知道下面的人就听风就是雨,传来传去,就传成了‘老板的妹妹在医院,兄弟们得去撑场面、拍马屁’。这员工自发组织起来,想去看看老板朋友的妹妹,表达一下关心,这……这也很合理吧?我总不能拦着他们不让去吧?”
李队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胡扯,知道他在避重就轻,强压着火气,抛出了最关键的证据:
“合理?那你手下的员工,在医院大堂,大庭广众之下,手持管制刀具,威胁医护人员和保安,这也是表达关心?”
听到“管制刀具”四个字,李军脸上的嬉笑稍微收敛了一些。他坐直了身体,表情变得“认真”起来,反驳道:“阿Sir,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啊!你这么说,我可是要告你诽谤的!我的员工什么时候手持管制刀具闹事了?你哪只眼睛看见了?”
“李军!你不要在这里胡搅蛮缠!”旁边的年轻警察再次拍桌,声音严厉,“你以为我们没有证据就直接来找你吗?安康医院的监控录像把整个过程拍得清清楚楚!那两个手持砍刀的人,就是从你们一起的车队里下来的!不是你的人是谁?”
面对这几乎铁证如山的指控,李军却并未慌张。他反而露出了一丝略带玩味的笑容,仿佛早就等着这个问题。
“阿Sir,监控?监控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嘛。”他慢悠悠地说道,“今天确实有很多员工自发跟着我去医院,人多车多,乱糟糟的。但是,你指认的那两个人,我敢打包票,他们绝对不是我的正式员工,我也根本不认识他们!”
他煞有介事地分析着:“说不定啊,是哪个员工把自己家半大的小子带出来见世面,小孩子不懂事,觉得好玩,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道具刀,跟着瞎起哄。年轻人嘛,冲动,爱表现,这也很正常嘛,阿Sir你说是不是?”
李军这番说辞,显然是经过精心准备的。他之所以敢如此有恃无恐,就是因为那两个动手亮刀的小弟,是他特意挑选的“防火墙”。
两人都是法抗比较高的年纪。而且他们之前没有任何违法记录,身份“干净”。
手持管制刀具、在公共场所起哄闹事,但未造成实际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情节说重不重,说轻不轻,最多就是批评教育,罚款,或者考虑到年龄,通知监护人严加管教。想凭这一点把李军这个“幕后老板”扯进去,定他的罪,难度极大。
李军看着两位警察脸上那压抑着怒意却又一时难以找到更好突破口的神情,嘴角那丝玩味的笑容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