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宫。
华妃姗姗来迟,一进门,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她今日穿了一件金丝线绣凤穿牡丹的绯色宫装,满头的金钗珠翠,华贵逼人。
“本宫近来身子不适,来晚了些,皇后娘娘不会怪罪吧?”她对着皇后,不咸不淡地行了个礼。
“妹妹说的哪里话,身子要紧。”皇后依旧是那副端庄得体的模样。
华妃落座后,目光在殿内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夏冬春身上。
夏冬春今日穿得格外素净,脂粉未施,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仿佛一朵不起眼的小白花。
“娴贵人。”
华妃忽然开了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假惺惺的关切。
“前些日子听说你中毒了,本宫这病着,也没能去瞧瞧你。如今看着,气色倒是恢复的不错。”
“多谢娘娘挂心,臣妾已经大好了。”夏冬春起身,规规矩矩地回话。
“大好了就行。”华妃端起茶杯,用杯盖轻轻撇着浮沫。
“说起来,本宫前些日子送你的舒痕胶,你可用着了?那可是西域进贡的上品,对祛疤最有奇效了。”
听到这,夏冬春心里冷笑一声。
本来还想着自己要费一番功夫才能将话题引到舒痕胶上去,没想到对方倒是主动把刀子递到她手里了。
下一瞬,夏冬春面上露出一副感激又惶恐的表情。
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声音带着哭腔。
“臣妾……有罪!请华妃娘娘恕罪!”
她这一跪,把所有人都搞懵了。
华妃也是一愣,眉头皱起,“你这是做什么?”
“臣妾……臣妾未曾用娘娘赏的舒痕胶。”
夏冬春从袖子里拿出那个螺钿小盒,高高举过头顶。
“此物太过贵重,臣妾福薄,实在受不起。而且……而且太医说,臣妾体质特殊,不宜用太过香浓的东西,怕与汤药相冲。”
她顿了顿,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华妃,语气无比“真诚”。
“臣妾想着,这般好的东西,若是放在臣妾那里蒙尘,实在是暴殄天物。”
“娘娘天生丽质,肤如凝脂,但平日里处理宫务,也难免操劳。这舒痕胶,正该配娘娘这样的美人才对。”
“臣妾斗胆,想将此物……完璧归赵,还给娘娘。也请娘娘,看在臣妾一片赤诚的份上,不要怪罪臣妾辜负了您的一番美意。”
这番话说得,简直是滴水不漏。
既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又把华妃捧上了天,最后还把这个“烫手山芋”给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
满屋子的妃嫔都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地,显然都在憋笑。
华妃的脸,瞬间就绿了。
她送出去的东西,竟然被一个她最看不起的贱人,当着所有人的面,给退了回来。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她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掌心的肉里。
“夏冬春!”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你好大的胆子!”
“娘娘息怒!”夏冬春吓得一个哆嗦,“臣妾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言,若娘娘不信,大可请太医来查验此物,跟臣妾的体质是否相冲。”
她竟然还要求查验!
华妃的脸色由绿转青,再由青转白。
她当然知道这舒痕胶里有什么。
这要是真让太医来查……
就在殿内气氛僵持到冰点时,皇后终于开口了。
“好了,都少说两句。”她出来打圆场。
“娴贵人也是一番好意,怕浪费了妹妹的心意。妹妹若是不想收回,不如就将此物,转赠给其他姐妹吧。”
皇后这话,看似在为华妃解围,实则是在火上浇油。
华妃的东西,转赠给别人?那不是更丢脸?
华妃气得眼前发黑,但她也知道,今天这哑巴亏,她是吃定了。
她死死地瞪着跪在地上的夏冬春,恨不得用眼神将她千刀万剐。
最终,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既然娴贵人瞧不上,那便……赏给曹贵人吧。她刚生下温宜不久,也该好好保养保养。”
她将这东西甩给了与自己相熟的曹贵人,也算是挽回了最后一丝颜面。
曹贵人连忙起身谢恩,心里却叫苦不迭。
夏冬春这才“如蒙大赦”地从地上爬起来,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自始至终,都低着头,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但那低垂的眼眸里,却闪过一丝得逞的快意。
请安不欢而散。
华妃拂袖而去,那背影,带着一股子压抑的怒火。
夏冬春“完璧归赵”舒痕胶的事,瞬间传遍了整个后宫。
人人都说,娴贵人胆大包天,竟敢当众打华妃的脸。
也有人说,她这是仗着皇宠,不知天高地厚,迟早要吃大亏。
冷宫里,夏冬春正手舞足蹈地跟秦昭月描述当时华妃那副吃了苍蝇的表情。
“太妃娘娘,您是没看见,她那张脸,简直跟开了染坊似的,五颜六色的,别提多精彩了!”她笑得前仰后合。
秦昭月也靠在软榻上,嗑着瓜子,听得津津有味。
“解气是解气了。”她提醒道,“不过,你也把她彻底得罪死了。以她的性子,这口气绝不会就这么咽下去,你最近出入,都小心些。”
“我知道。”夏冬春收敛了笑容,点点头,“不过,光是防着,也不是办法。咱们得想个法子,让她再也翻不了身才行。”
她的眼中,闪烁着与她柔弱外表不符的狠厉。
那一丈红的痛,冷宫里的屈辱,早已在她心里刻下了抹不去的烙印。
她要的,不是简单的胜利,而是让华妃也尝一尝,从云端跌落泥潭的滋味。
“不急。”秦昭月慢悠悠地说,“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年羹尧现在正如日中天,华妃的地位也跟着稳如泰山。想扳倒她,就得先剪除她的羽翼。”
她看着夏冬春,像一个循循善诱的导师。
“你现在要做的,不是跟她硬碰硬,而是继续固宠,同时,把我们的盟友,拉得更紧一些。”
“盟友?”夏冬春想了想,“您是说……沈贵人和莞常在?”
“没错。”秦昭月回道
“沈贵人还好说,可是……莞常在一直称病,我连她的面都见不着。”夏冬春有些犯难。
“甄嬛......暂且待定,你不用刻意去接近她。”秦昭月淡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