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冬春走近一步,声音更低了。
“到时候,富察贵人失了孩子,成了受害者,博尽了皇上的同情。”
“华妃从中得利,出了富察贵人肚子里的孩子。”
“而您呢?您就成了这后宫最恶毒的妇人!”
“皇上为了平息众怒,为了给富察贵人一个交代,会怎么处置您?禁足?降位?”
“还是……直接剥夺您抚养三阿哥的权力,将三阿哥交给别的妃嫔抚养?”
最后一句,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齐妃的心上。
“不!不可以!”她失声尖叫,脸色惨白如纸,“皇上不能这么对我们母子!”
“为什么不能?”夏冬春反问。
“您别忘了,华妃为什么能复起?因为年大将军。您有什么?您背后没有权倾朝野的娘家,您唯一的依靠就是三阿哥。”
“如果因为您的愚蠢,让三阿哥背上一个‘有恶毒生母’的名声,您觉得皇上还会看重他吗?您这是在帮他,还是在害他?”
齐妃彻底瘫软了,手里的食盒“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栗子糕滚了一地。
她看着那些沾了泥土的点心,仿佛看到了自己和儿子凄惨的未来。
“我……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她抓住夏冬春的袖子,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哭着问道。
“贵妃娘娘给您递了刀子,是想借您的手杀人。事成了,她坐收渔翁之利,事败了,您就是那个替死鬼。”
“这么简单的道理,您怎么就想不明白呢?”夏冬春叹了口气,将她扶了起来。
“我……我只是想为弘时争一争……”齐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争,也要用对法子。像您这样,是自寻死路。”夏冬春从怀里拿出一块帕子,递给她。
“娘娘,您若信我,就把这事烂在肚子里,权当没有发生过。至于贵妃那边,您就说富察贵人宫里人多眼杂,没找到机会,先拖着。”
齐妃胡乱地擦着眼泪,连连点头,“我听你的,我都听你的。”
夏冬春看着她六神无主的样子,状似无意地感叹了一句。
“其实,这些道理,也不是我自己想明白的。都是我背后的一位高人指点。”
“那位高人才是真的有大智慧,看事情通透得很。若非有她时时提点,我如今怕是还在冷宫里等死呢。”
齐妃的哭声一顿,抬起泪眼婆娑的眼睛,“高人?什么高人?”
“这个……那位高人喜静,不愿被人打扰。”夏冬春恰到好处地卖了个关子,扶着她,“娘娘,您快回去吧。地上这些东西,我会处理干净的。”
齐妃失魂落魄地走了,脑子里全是夏冬春说的话,又是后怕,又是庆幸。
同时,那个“高人”的形象,也在她心里深深地扎下了根。
夏冬春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
她蹲下身,将地上的栗子糕一块块捡起来,用帕子包好。
主子真是神机妙算,连齐妃会走哪条路,会在哪个时辰出门都算得一清二楚。
回到长春宫的齐妃,一连几天都精神恍惚,闭上眼就是夏冬春说的那些可怕后果。
她越想越怕,越怕就越觉得那个能指点夏冬春的“高人”简直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不行,她必须找到这位高人!
为了弘时,她一定要找到她!
齐妃自从被夏冬春点醒后,就跟魔怔了似的,一门心思要找出那位传说中的高人。
在她朴素的脑回路里,夏冬春能从冷宫弃妃一跃成为圣眷优渥的娴贵人,背后那位高人必定是手眼通天,智慧超群。
若是能请动这位高人来教导自己的儿子弘时,那弘时的前程岂不是稳如泰山?
于是,长春宫上演了一出“碟中谍”。
齐妃派了自己最机灵的小太监,一天十二个时辰地盯着夏冬春的娴福宫。
“怎么样?娴贵人今天都去哪儿了?”齐妃每天都要盘问好几遍。
“回娘娘,娴贵人上午去了皇后娘娘宫里请安,下午在自己宫里看书,傍晚……傍晚往冷宫的方向去了。”小太监如实禀报。
“又是冷宫?”齐妃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一连好几天,小太监的回报都大同小异,夏冬春每天雷打不动地都要往冷宫的方向走一趟。
“冷宫里有什么?难不成那位高人住在冷宫里?”齐妃百思不得其解。
冷宫那种地方,不是疯子就是弃妃,能有什么高人?
但夏冬春的脱胎换骨又是实实在在的。
齐妃想不通,索性也不想了,她决定亲自出马,一探究竟。
这天下午,她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宫装,只带了一个翠果,悄悄地跟在了夏冬春后面。
夏冬春似乎毫无察觉,一路走走停停,最后果然拐进了冷宫那片荒凉的区域。
齐妃躲在一堵破败的宫墙后面,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看着夏冬春熟门熟路地绕过几处废弃的宫殿,最终走进了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小院。
院门虚掩着,齐妃壮着胆子,悄悄凑过去,从门缝里往里瞧。
只见院子里,夏冬春正恭恭敬敬地站在一个躺在摇椅上的年轻女子面前,手里还端着一盘点心,态度谦卑得像是伺候主子。
“……您尝尝,这是我新学的桃花酥,您看味道如何?”
“嗯,还行,甜了点。”那女子懒洋洋地拿起一块,咬了一小口,声音清清冷冷的,透着一股漫不经心。
齐妃的眼睛都瞪直了。
这……这是什么情况?
夏冬春一个贵人,竟然对一个不知名的冷宫女子这么恭敬?
还一副小心伺候的样子?
她正惊疑不定,就听院子里那女子又开口了,“齐妃,在外面鬼鬼祟祟看了半天了,不进来坐坐吗?”
齐妃吓得一个激灵,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院门“吱呀”一声被拉开,夏冬春站在门口,脸上带着一丝无奈的笑,“齐妃娘娘,您都跟了一路了,进来喝杯茶吧。”
齐妃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知道自己是藏不住了,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