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月思量片刻,开口道:“父亲,我想请钟家兄妹留在我们府上。他们现在势单力薄,贸然去复仇很危险,也可能丢了性命。”
“我不想碧桃出事。”柏月对着柏文渊略带急切地说,“您答应留下他们,行吗?”
柏文渊看着难得显出依赖情绪的女儿,心头有些触动。
自从她母亲去世后,她已经很久没这样了。
他抬手习惯性地想摸女儿的头,柏月却偏开脑袋,语气带着点不满:“爹,我都十一岁了,别总摸我头。”
柏文渊放下手:“好吧,我同意留他们。不过最终还得钟公子他们自己点头。晚饭后,你跟你大哥去问问看吧。”
饭后,柏月和柏霆到了暖阁。
他们等钟离宴喝完了药。柏月放缓语气,对钟离宴和新改名的钟竹(碧桃)说:“钟公子,竹姐姐,兄妹重逢是天大的喜事。只是……”她稍顿了一下,
“公子伤势未愈,钟姑娘也才缓过劲来,你们眼下身体都虚着。”
“当年做下那事的人,背景深厚,手段狠毒。当年能谋划成那样,现在也不会放松警惕的。”
柏月的语气带着关切,但更强调现实。
“现在去找他们,不仅报不了仇,还可能……重蹈覆辙,白白浪费了当年你们父母舍命给你们换的生机。”
柏霆在一旁点头,接话道:“舍妹说得对。钟兄,血仇自然要报,但现在最紧要的是把伤养好,把力气攒足。”
“你们流落到此,身心都疲惫不堪。柏府虽非铜墙铁壁,但也能暂作栖身之地,有个地方恢复元气,再从长计议。”
钟离宴听着,眼中复仇的急切并未消散,但也多了层思虑。
三年的流亡,让他清楚对手的厉害和自己的不足。
他看了眼身边的妹妹钟竹——曾经的碧桃——她的眼神和他一样透着不甘。
柏月的话像根刺,戳破了他重逢后立刻复仇的念头。
想到自己的伤、妹妹可能的遭遇,还有对方无处不在的爪牙,他心里明白:现在去,几乎是送死,还可能连累好不容易团聚的妹妹,甚至收留他们的柏家。
“哥哥,”钟竹开口,声音比做丫鬟时沉稳了些,“小姐和柏公子说得在理。这事急不得。”
她握了下哥哥的手,“这些年在柏府,我学了些东西,也懂得了些道理。光有恨不够,我们得有力量,也得找准时机。”
她抬眼看向柏月柏霆:“留在柏府,现在对我们最稳妥。哥哥得把伤彻底养好。我们需要时间做准备,也要静下心来,仔细想想当年的事,到底谁是真凶,他们现在何处。府里……能让我们缓口气。”
钟离宴看着妹妹冷静却坚持的眼神,翻腾的心绪平复了些。他长长吐出口气,仿佛卸掉了一点沉重的负担。
“我明白了。”他看着柏家兄妹,郑重地道谢,语气中更多了认同,
“小姐、公子大恩,钟离宴记下了。既然如此,我们就……厚颜再打扰贵府些时日。”
他转向钟竹,声音低沉却有力,“好,小筠,先留在这里,慢慢准备。这仇……我们总会报。第一步,就是把当年的事一件件查清楚。”
“嗯!”钟竹用力点头,眼中有了依靠的安心。
柏月和柏霆见他们同意,都放了心。
第二天早上,天色晴朗。
钟离宴感觉精神好了许多,由妹妹钟竹扶到暖阁前的小院里晒太阳。
这时,脚步声响起,柏霆和柏铮两人走了过来。
柏霆照常是读书人的青衫打扮,柏铮则穿了身方便的骑装。
两人走近,柏霆脸上带着点歉然,抱拳道:“钟兄,气色果然好多了,真叫人高兴!”
柏铮也跟着笑嘻嘻地道:“钟大哥!”又看向钟竹,“竹姑娘!”
柏霆上前一步,语带歉意和说明:“钟兄,看你好转,我和二弟也放心了。只是书院功课耽搁不得,今天就得赶回去了,特来跟你辞行。”
柏铮在一旁接口:“是啊,钟大哥。书院规矩严,不好多待。你安心养伤,有什么事交代下人就成。”
钟离宴站直了,忍着牵动伤口的疼痛,拱手回礼:
“两位言重了。救命收留之恩,钟离宴已感激不尽,怎么能耽误两位的学业。学业要紧,前程更要紧。”
他看向二人,语气认真:“两位贤兄在书院潜心修习,文武兼备,将来必有所为。”
柏霆温和地说:“过奖了。府里我都交代好了,护卫会留心这边安全。等下回休沐,再回来看你们。”
柏铮笑容爽快:“对!钟大哥你养好身子,等我回来给你说说书院乐子!竹姑娘,你多费心照顾。”
钟竹也微微屈膝行礼:“谢二位公子记挂。愿公子一路平安,学业有成。”
柏家兄弟再次抱拳,转身离开。身影很快消失在院门外。
钟离宴在妹妹搀扶下,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心里记下这份庇护之情。路还难走,但总算不再是孤单一人。
几日过去,钟离宴的伤势在汤药调理与钟竹的悉心照料下,一日好过一日。
他已能自行在院中慢走片刻,虽脸色仍带些失血后的苍白,但眉宇间那股将门之后的英气与坚韧已重新凝聚。
这日,柏月带着一个新面孔的侍女来到了暖阁。
“竹姐姐,”柏月亲昵地挽起钟竹的手,如今她已自然改口,视钟竹为姐妹,
“钟公子身子见好,你也能松快些了。”
她说着,示意身后的侍女上前。那侍女约莫十二三岁,模样清秀,眼神里带着初来乍到的谨慎与恭顺。
“这是云初,”柏月介绍道,“父亲知我这边少了人伺候,特意拨过来的。云初,这是钟竹小姐,你需像待我一般敬重。”
云栽立刻屈膝向钟竹行礼,声音清脆:“奴婢云初,见过钟竹小姐。”
钟竹忙虚扶一下,温声道:“快请起。”
她看向柏月,眼中流露出感激。
她知道,柏文渊此举不仅是补上侍女的空缺,更是正式确认了她身份的改变,不再是以往的婢女碧桃,而是客居府中的钟家小姐。
柏月对钟竹笑了笑,又转向正在廊下慢慢活动的钟离宴:“钟公子,看来今日气色更好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