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月踩着泥泞总算下了山,抬头望了望——天上的乌云像被墨汁泡透了,雨点子砸在脸上生疼,还越下越疯,路面很快积起了浅浅的水洼。
她盯着空荡荡的公路,心里直犯嘀咕:“靠两条腿走,猴年马月才能到老头那小区?”
她在心里飞快盘算起空间里的交通工具:破面包早被盯上了,肯定带定位,不敢动;
黄毛那辆越野车倒是威风,可没钥匙就是个铁疙瘩,白占地方;大卡车和房车太笨重,她开着跟耍杂技似的,方向盘都转不利索;
小电车续航短,雨天跑不了多远就趴窝,油罐车更是目标太大,一上路准被人盯上。
这么一圈筛下来,也就西瓜老头那辆小货车还算靠谱。
江月月心里有了数:“这货车皮实耐造,之前拉物资跑过好几趟郊区,熟门熟路,雨天开着也稳当。”
意念一动,一辆灰扑扑的小货车悄无声息地落在公路上,只溅起一小片泥水。
江月月拉开车门坐进去,刚想拧钥匙打火,手却顿了顿——习惯性扫了眼仪表盘,油表指针快贴到底了:“难怪之前西瓜老头卖车时一个劲说“市区代步够了”,合着油就没给加满。”
她无奈啧了声,随手从空间里拖出半桶汽油,找了根软管往油箱里灌,没一会儿油就加满了
“这回到小区肯定够了。”她拍了拍手上沾的油渍,把油桶塞回空间,这才拧钥匙打火。
发动机“突突”两声启动,江月月顺手把暖气开到最大,暖风吹过刚被雨打湿的头发,带着点潮气烘得人发懒。
她也懒得换雨衣,就这么裹着一身湿凉,握着方向盘往老头的小区开去——空间里的雨衣虽然干燥,但裹着开车总觉得憋屈,还不如让暖风慢慢烘着舒服。
或许是因为天气骤变,或许是因为山洞那边的谜团牵扯了大部分警力,她一路有惊无险。
但因为连续下雨,路面开始出现少量积水,还好小货车地盘高、并不影响
当那座熟悉又陌生的老旧居民楼终于出现在视野中时,天空的雨又大了些。
江月月把车开到小区楼下时,积水已经快没过车轮了。她先观察了一下四周,没见人影,心里嘀咕:“下这么大的雨,估计都躲家里了。”
随后抱起小奶狗推门下了车——刚在车里烘得半干的头发,瞬间就被倾盆大雨浇透,冰凉的雨水顺着发梢往下淌。
一阵冷风卷着雨丝灌过来,江月月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低声骂了句:“我去,车上太暖,这一下来还真有点冷。”
她转身意念一动,将小货车收进空间:“不管咋样,即使以后用不到了,也不能浪费,这可是花钱买的啊!”
想到这便抱着小奶狗往楼上走去,怀里的小奶狗因为太冷而缩成一团,江月月看了一眼它那小样,骂道:“看你那怂样,一会让你看看那个笑面虎的女人是啥样的!”
这话表面上是对小奶狗说的,实则也是对自己说的,抬头看向那栋熟悉的老楼。
深吸一口气,抬脚走进楼道。
楼道的感应灯早坏了,越往上走越暗,脚下的台阶积着薄灰,踩上去悄无声息。
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的油烟味,混着雨天的潮霉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躁动——像是谁家在搬东西,又像是有人在低声议论,大概是都在囤物资,等着那场预报里的寒潮。
江月月抱着小狗,一步一步往上挪,直到五楼那扇漆皮剥落的铁门前才停下。
指尖刚要碰到冰凉的门板,心里突然泛起犹豫:“要不先去找间空屋先待着?先不要回老头家?”
就在这时,门内隐约传来电视新闻的声音,女主播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播报着全球范围内的极端寒潮预警。紧接着,便是后妈张美娟那标志性的、忽高忽低的“贴心”嗓音——
“哎哟,老江啊!”她声音里像裹了层蜜,比刚才抱怨物价时软了八度,“你说你这点退休工资,还总惦记着给月月留一份——不是我说,月月现在年轻,在外头有本事,哪就急着用这笔钱了?”
顿了顿,她语气又沉了沉,像是在替全家盘算:“倒是咱慧慧,明天面试可是大事!差件像样的衣服、个撑场面的包,人家面试官第一眼就看不上!你先把月月那份额度匀给慧慧救个急,等往后慧慧上班挣了钱,还能忘了月月?指定加倍给她补上!”
门内还传来江慧慧附和的轻哼声,张美娟说最后那句“加倍补上”时,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点哄骗的意味,连门外的江月月都听出了那股子虚情假意——哪是什么“补”,分明是把老头要留给他的钱,直接划给江慧慧。
“给我留着?他还有这骨气和这心眼?”江月月有点不可思议,指尖无意识攥紧了门框。
越听,她心里的火越窜:“这笑面虎又开始她的戏精表演了,光听声音就知道她那副假惺惺的样子!老头也真是窝囊,半天没个动静,合着是默认了?废物!”
恨铁不成钢的感觉瞬间爬满心头:“就他这软性子,等极寒真来了,还不得被这对母女拿捏死?懦弱无能,就会息事宁人,想想就气!”
想到这,江月月意念微动,从空间里取出一把早已生锈、但还能用的旧钥匙——这是她离家时偷偷配的,老头或许早忘了,或许…是装作不知道。
钥匙插入锁孔,轻微的“咔哒”声在寂静的楼道里响起,格外清晰。她轻轻推开一条门缝,屋内的景象瞬间撞入眼帘。
老头江建国就坐在靠近门口的旧藤椅上,穿一件洗得发白的短袖,背似乎比记忆里更佝偻了。
他没参与妻女的抱怨,只是沉默地望着窗外越密的雨丝,浑浊眼里积着深深的忧虑,还有江月月从未见过的疲惫与茫然,膝盖上搭着条薄毯。
门缝推开的瞬间,他像有感应般猛地转头——四目相对时,时间仿佛凝固了。
江建国的眼睛骤然睁大,瞳孔因震惊剧烈收缩。那张他以为早该烂在铁窗后,或冻僵在某个角落的脸,竟完整地出现在眼前!
医院逃亡的混乱里,他亲眼看着女儿被贴上“通缉”标签,那阴影像枷锁压了他太久,这样的暴雨天,那样严密的追捕……
疑问刚冒头,尖锐的恐惧立刻扎进心里:她怎么跑掉的?回来干什么?不怕被发现?会连累这个家吗?这恐惧几乎让他窒息。
可惊涛骇浪之下,一股压了太久的情绪猛地冲了上来——是混着沉甸甸愧疚的父爱,为他当年默认的逃亡,为那些年说不出口的亏欠。
他望着她,四肢健全,怀里还护着只发抖的小狗……“她还活着”“她完整地回来了”,这两个念头像火炭,烫得他心脏发紧。
失而复得的激动瞬间压过恐惧,嘴唇控制不住地抖,浑浊眼里的关切再也藏不住——那是真的。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后妈张美娟和江慧慧也看到了门口的人影,脸上的不耐烦瞬间压过了刚才的抱怨,尤其是张美娟,刚对着老江堆出的热乎笑,眨眼就垮成了冷脸。
她先是皱着眉,语气里带着长辈的“训斥”,像是在数落不懂事的晚辈:“江月月?你怎么回来了?外面下这么大雨,一身泥水汽,把门口地板都踩脏了!快出去把鞋擦干净!” 话里全是嫌弃,却还没把“滚”字说出口,维持着最后一点表面体面。
江月月抬眼扫了她一下,声音冷得像雨:“这是我家,门也是我开的,擦不擦鞋,轮得到你管?”
这话一怼,张美娟那点体面彻底绷不住了,瞬间拔高了声调,尖刻的本性露了出来:“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是你长辈!老江,你看看她!一点规矩都没有,还敢跟我顶嘴!” 一边喊,一边往老江身边凑,那委屈的样子,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江慧慧在旁边跟着帮腔,一脸嫌弃地往后躲了躲,嘀咕道:“扫把星!这时候回来添乱,别把外面的麻烦带家里来!”
江建国此刻愣愣地看着江月月,张美娟的抱怨像隔了层雾,一句也没听进去,只觉得喉咙发紧,还是说不出话。
江月月听着张美娟往老江身边凑、装委屈喊冤的样子,心里当即骂道:“又他妈的在这唱双簧!跟你女儿一唱一和,真是一点新台词都没有,无聊透顶!”
嘴上没接话——跟这对母女掰扯没意义,她的目光只死死锁在老头身上,心里直犯嘀咕:“怎么傻了?你老婆喊你呢!给你报委屈呢?这次咋没护着?”
她盯着他看了两秒,心里那股吐槽的火突然就弱了下去:老头比记忆里老太多了,脸色蜡黄得像蒙了层灰,背也佝偻得快弯成弓,可至少……他还活着。
之前一路赶过来,她最怕的就是推开门空无一人,或是看到什么糟心的场面,现在人好好坐在那,哪怕还是这副窝囊样,心里也莫名松了口气。
她嗤笑一声,语气里带着点刺:“怎么,看见我没死,不敢认了?”
江建国被女儿这话戳得一愣,嘴唇动了动,还是没发出声音。
江月月看着他这副依旧说不出话的窝囊样,心里那点刚冒头的软意又沉了下去。
最终,她抱着怀里缩成一团的小狗,像一尊冰冷的雕塑,沉默地站在门口灌入的湿冷空气里,与门内那个同样沉默、眼神复杂如风暴中心的老人对视。
楼道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只有窗外淅沥的雨声在耳边缠缠绵绵。就在这死寂般的僵持中,异变陡生!
一声毁天灭地的声音从天空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