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想让所有人都变得‘清醒’。”
陈晨重复了一遍，他知道，这句话对于酒神狄俄尼索斯来说，是比任何辱骂和挑衅都更恶毒的诅咒。
狄俄尼索斯的存在，其核心教义，就是通过“迷醉”来打破理性的牢笼，让人回归最原始、最本真的生命状态。
在他的哲学里，“清醒”意味着压抑、虚伪和痛苦，而“迷醉”才是通往神性与自由的唯一途径。
现在，有人要让整个世界，永远“清醒”。
这不只是要砸他的饭碗，这是要掘他的祖坟，刨他的道统。
“呵呵……呵呵呵呵……”
狄俄尼索斯突然低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疯狂，最后变成了响彻整个酒吧的狂笑。他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流了出来。
吧台里的那些信徒们，也跟着他一起，发出了癫狂的笑声。整个小小的空间里，充满了非理性的、令人不安的欢快气氛。
雅典娜皱了皱眉，她能感觉到，随着狄俄尼索斯的狂笑，一股庞大的、混乱的神力正在苏醒，搅动着周围的现实规则。
她下意识地想要张开自己的“理性”神域来抵御，但被陈晨用眼神制止了。
笑了足足一分钟，狄俄尼索斯才停了下来。
他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看着陈晨，那双眼睛里已经不再有任何懒散，只剩下纯粹的、燃烧的疯狂。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他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露出满口白牙，“居然还有比奥林匹斯那帮装模作样的家伙更令人讨厌的东西存在！好！这活儿，我接了！”
他从吧台下面，拿出两个古朴的陶杯，又拎起一个看起来比他还老的酒壶，给陈晨和雅典娜各自倒了一杯深紫色的液体。
酒液入杯，一股难以形容的，既像是花香，又像是果香，还夹杂着泥土和野兽气息的异香，瞬间弥漫开来。
“这是我用纳克索斯岛第一缕阳光、最后一滴露水，还有月光下少女的梦境酿的酒。”狄俄尼索斯举起自己的杯子，“喝了它，你们就是我的朋友了。”
陈晨看了一眼杯中那仿佛有生命般缓缓流动的液体，又看了看雅典娜。
雅典娜的表情有些抗拒。作为智慧与理性的女神，她一生都与“迷醉”和“失控”为敌。让她喝下这杯象征着“非理性”的酒，比让她去和阿瑞斯单挑还难受。
“喝吧。”陈晨冲她笑了笑，“就当是……体验一下不同的‘道’。这不正是我们计划的一部分吗？”
雅典娜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端起了酒杯。
陈晨率先一饮而尽。
一股滚烫的、狂野的洪流，瞬间从他的喉咙冲进胃里，然后炸裂开来，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最后直冲天灵盖。
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了无数倍。
他能听到巷子外一只猫的脚步声，能闻到海风中每一粒盐的味道，能感觉到雅典娜身上那如同冰雪般纯净，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的神力波动。
他的大脑被一种巨大的、纯粹的快乐所淹没，所有的烦恼、算计、责任，在这一刻都消失不见。
他只想大声唱歌，放肆跳舞，或者随便找个人，狠狠地打一架。
这就是“酒神精神”的本质——不是单纯的麻醉，而是一种生命力的极致释放。
他看向雅典娜，发现这位智慧女神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抹罕见的红晕。
她那双总是如同古井般平静的金色眼眸，此刻也泛起了阵阵涟漪，多了一丝迷离和……人性。
“感觉……怎么样？”陈晨笑着问。
“很……奇怪。”雅典娜的回答有些迟缓，“我的逻辑……在告诉我，这种状态很危险，会让我做出错误的判断。但我的……身体，却很喜欢这种感觉。”
“哈哈哈哈！”狄俄尼索斯大笑着，重重地拍了拍陈晨的肩膀，“说得好！身体，才是最诚实的！欢迎加入派对，我的朋友们！”
他转过身，对着酒吧里的信徒们振臂一呼：“关店！收拾东西！我们有新工作了！有人想让这个世界变得无聊，我们得去教教他们，什么才叫真正的‘乐子’！”
信徒们发出一阵狂热的欢呼。
“第一站，去哪？”狄俄尼索斯回头问陈晨。
“西方大陆，阿瑞斯的战争学院。”陈晨已经从那股迷醉感中恢复过来，眼神重新变得清明，但心态却轻松了不少，
“那里正在举办一场‘荣耀’派对，但气氛太严肃了，正需要你这位派对之王，去给他们暖暖场。”
“战争学院？阿瑞斯那个只长肌肉不长脑子的蠢货搞的地方？”狄俄尼索斯撇了撇嘴，脸上露出极度的不屑，
“最好不过了！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走！让我们去给那些小战士们，上一堂生动的‘艺术鉴赏课’！”
……
三天后。
西方大陆，斯巴达城邦。
这里是战神阿瑞斯信仰的核心区域，整座城市就像一座巨大的军营。
建筑风格是清一色的粗犷、实用，充满了冰冷的线条和巨大的石块。
街道上，随处可见体格健壮、表情严肃的士兵，他们迈着整齐的步伐，喊着嘹亮的口号，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铁锈和汗水的味道。
城市中心，就是着名的“战争学院”。
这里，是为阿瑞斯培养最虔诚、最强大的战士的地方。
从孩童时期，他们就要接受最残酷的训练，学习最高效的杀人技巧，并被灌输“为荣耀而战死，是最高归宿”的思想。
这里，就是“天魔”选中的，下一个“完美道果”的孵化器。
然而今天，这座如同铁桶般纪律森严的城市，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一辆装饰得花里胡哨，挂满了葡萄藤和彩带的巨大马车，在赫尔墨斯的神力加持下，直接“空降”到了战争学院门口的巨大广场上。
马车门一开，狄俄尼索斯穿着他那标志性的花衬衫，戴着一副墨镜，手里拿着一个大喇叭，第一个跳了下来。
他身后，跟着一群穿着五颜六色衣服的男男女女，他们抱着各种奇形怪状的乐器，抬着一桶桶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美酒。
孙悟空则扛着金箍棒，蹲在马车顶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帮“石头人”。
“嘿！里面的朋友们，你们好吗！”狄俄hn索斯拿起大喇叭，用足以震动整座城市的音量喊道，
“听说你们这里在开派对？怎么气氛这么沉闷啊！别担心！你们的派对之王——dJ迪诺，带着全宇宙最棒的音乐和美酒，来给你们助兴了！”
战争学院门口站岗的卫兵们都看傻了。
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色彩斑斓的马车，和这么……不正经的人。
“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军事禁区！立刻离开！”一名队长模样的军官，拔出腰间的短剑，厉声喝道。
“军事禁区？不不不，朋友，你说错了。”狄俄尼索斯摇了摇手指，“世界上没有军事禁区，只有还没开始的派对现场！来，音乐，起！”
他一声令下，身后的乐手们立刻奏响了欢快而又充满了异域风情的音乐。
那是一种充满了挑逗和生命力的节奏，和斯巴达城邦里单调沉重的战鼓声，截然不同。
几个穿着薄纱的舞女，跟随着音乐，在广场上翩翩起舞，她们的舞姿，充满了原始的、野性的美感，每一个动作，都在挑战着这座城市里所有关于“端庄”和“纪律”的定义。
卫兵们都看呆了，他们中的很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女人跳舞，更别说这种……如此具有冲击力的舞蹈。
“放肆！亵渎！你们这是在亵渎战神的神圣领域！”军官气得脸色涨红，挥舞着短剑，就要带人冲上来。
“哎，别这么激动嘛，朋友。”狄俄尼索斯不慌不忙，打了个响指。
几名信徒立刻抬着一桶酒，放到了卫兵们的面前，然后盛出几杯，递了过去。
“打打杀杀的多没意思，来，尝尝这个。这可是能让神都忘记烦恼的好东西。”
那股浓郁的酒香，顺着风，飘进了每个卫兵的鼻子里。
他们常年只喝清水和粗劣的麦酒，何曾闻过如此醉人的香气？
几个年轻的士兵，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不许喝！这是敌人的阴谋！是靡靡之音，是堕落之水！”军官大声呵斥着，但他自己的眼神，也忍不住往那酒杯上瞟。
就在这时，孙悟空从车顶上跳了下来。
他没理会那些卫兵，而是径直走到了战争学院那两扇雕刻着无数战斗场面的，厚重无比的青铜大门前。
“嘿，这门看着挺结实啊。”他嘿嘿一笑，抡起了金箍棒。
“轰——！！！”
一声巨响，地动山摇。
那两扇足以抵挡千军万马的青铜巨门，被孙悟空一棒子，直接砸成了两块扭曲的废铁。
巨大的声响，终于惊动了学院内部。
很快，大批大批的精锐士兵，如同潮水般从门内涌出，为首的，是一名身材高大如铁塔，身披重甲，眼神凶悍如饿狼的将军。
他就是战争学院的院长，阿瑞斯最狂热的信徒——克拉托斯（非游戏主角，仅同名）。
“是什么人，敢在战神的圣地闹事！”克拉托斯的声音，如同惊雷滚滚。
狄俄尼索斯看着他，非但没有害怕，反而笑得更开心了。
“克拉托斯将军，你好啊。别紧张，我们不是来闹事的。”他摊开双手，一脸无辜地说道，“我们是来……送温暖的。”
说着，他指了指身后那些美酒和舞女。
“我看你们这里的年轻人，天天打打杀杀，精神压力太大了，不利于身心健康。我们特地过来，给他们搞个联谊会，放松放松。”
“联谊会？”克拉托斯气得差点笑了出来，“我这里，只需要战士！不需要废物！把这些伤风败俗的东西，给我统统拿下！”
他一声令下，身后的士兵们立刻举起长矛和盾牌，组成一个密不透风的方阵，如同钢铁城墙般，缓缓地压了过来。
肃杀之气，瞬间笼罩了整个广场。
“唉，真是一群不懂得享受生活的粗人。”狄俄尼索斯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怜悯。
他没有动手，只是轻轻地打了个响指。
下一秒，异变突生。
那些士兵们手中，那冰冷坚硬的钢铁长矛，突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软、变形。矛尖上，长出了一串串紫色的葡萄。
他们身上，那厚重的青铜盔甲，也开始融化，变成了一根根碧绿的藤蔓，开出了一朵朵鲜艳的花朵。
只是眨眼的功夫，那支气势汹汹的钢铁军团，就变成了一片……移动的花园。
所有士兵都惊呆了，他们看着自己手中变成了葡萄串的长矛，和身上长满了鲜花的盔甲，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这是什么妖术！”克拉托斯又惊又怒。
“这不是妖术，我的朋友。”狄俄hn索斯微笑着说，“这叫‘艺术’。”
他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整个世界。
“来吧，孩子们！放下你们的武器，丢掉你们的仇恨！今夜，让我们忘记荣耀，忘记死亡！让我们一起，在月光下，尽情地歌唱、跳舞！”
他话音刚落，那欢快的音乐声变得更加热烈，一股无形的、充满了感染力的狂热气氛，如同潮水般，向着那些士兵们席卷而去。
广场上，代表着“天魔”病毒的那个红点，开始剧烈地、毫无规律地闪烁起来。
它的亮度时强时弱，显然，它的“处理器”正在被这种突如其来的、完全不符合“战争”逻辑的信息流，冲击得濒临崩溃。
克拉托斯看着自己手下那些开始面露迷茫和动摇的士兵，又看了看那个在人群中散发着致命魅力的狄俄尼索斯，他知道，一场他从未见过的，比任何战争都更诡异的战斗，已经开始了。
他猛地举起手中的战斧，遥遥指向狄俄hn索斯，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
“战神的勇士们！不要被迷惑！荣耀，高于一切！”
然而，就在他高喊口号，试图稳定军心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奶声奶气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什么是佩奇？”
克拉托斯一愣，低头看去，只见一个浑身金毛的猴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作了一个三岁小女孩的模样，正抱着他的大腿，仰着天真无邪的小脸，好奇地问他。
克拉托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