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枢号的金属甲板还沾着上一场战斗的痕迹 —— 左侧舷窗裂着三道蛛网状的纹，是刚才熵寂触手刮过留下的，风从缝隙里钻进来，带着宇宙的冷意，吹得秦歌额前的碎发直晃。舰桥里的应急灯还亮着淡红，映在莉莉娅垂落的银发上，像撒了把细沙。铁臂靠在粒子炮旁，机械义肢的关节 “咔嗒” 响了声，他正用块破布擦炮管上的黑色污渍 —— 那是熵寂能量烧出来的印子，擦了半天也没擦掉，反倒把布染黑了。
“还没好吗？” 铁臂的嗓门总是这么粗，震得控制台的按钮都颤了颤，“那破火炬都亮半个钟头了，再耗下去，暗网的杂碎该追上来了！”
莉莉娅没回头，指尖在操作台上飞快点着，屏幕上的数据流像瀑布似的往下滚，她的机械尾翼尖儿绷得直，跟根绷紧的弦似的：“急什么？火炬的能量波动不稳定，强行共鸣会把秦歌的意识搅碎的！” 她顿了顿，声音软了点，“你没看他脸色？都白成纸了。”
秦歌没工夫搭话。他正半跪在医道火炬前，掌心贴着火炬冰凉的金属底座 —— 这火炬是从圣医星区遗迹挖出来的，顶端的火焰不是真火，是淡金的能量，之前摸起来还凉飕飕的，这会儿却突然发烫，像揣了块刚从炉子里捞出来的烙铁。掌心的镜纹烙印跟着热起来，纹路里像有小虫子在爬，痒得他指尖发麻。
“嗡 ——”
火炬突然颤了下，顶端的金色火焰猛地拔高半米，火星子溅在秦歌手背上，却不疼，反倒像羽毛似的轻拂。他浑身一麻，像被电流窜过，视线突然模糊了 —— 舰桥的影子在眼前淡去，铁臂的骂声、莉莉娅的按键声都飘远了，耳边只剩一种奇怪的嗡鸣，像无数人在远处说话，又像星云转动的声音。
“秦歌？秦歌！” 铁臂的声音像从水里传来，模糊不清。
秦歌想应，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 意识像被一股温柔的力量拽着，飘出了灵枢号，飘进了黑漆漆的宇宙里。他 “低头”，能看见灵枢号像片小叶子，在紫色的星云旁飘着；再往远，是无数光点，像撒在黑丝绒上的碎钻，每颗光点都亮着淡金的光，连在一起，织成一张巨大的网，罩住了大半个宇宙。
“这是……” 秦歌的意识在发抖，不是害怕，是震惊 —— 他能感觉到，每颗光点里都有 “温度”，有和他掌心镜纹一样的波动，是医道的气息。
突然，最近的一颗光点炸开，化作一片冰雪世界 —— 这颗星球全被冰盖裹着，连空气里都飘着冰晶，远处的冰山直插云霄，冰面上裂着一道又一道深沟，黑色的雾正从沟里冒出来，是熵寂能量。
一个身影跪在冰沟边，穿着件冰晶织的长袍，袍子下摆拖在雪地上，没沾半点灰。她的头发是淡蓝的，像冰雕的，手里捏着三根细得几乎看不见的冰针，针尾缀着小冰花。“稳住，” 她对着冰沟里轻声说，声音脆得像冰撞冰，“熵寂在往冻土下面钻，得把它引出来。”
沟里传来个微弱的声音，像小孩子的哼唧：“长老，我…… 我的根冻得疼……”
是这颗星球的植物！秦歌才看清，冰沟里藏着几株半冻僵的蓝藻，藻叶上爬着黑色的纹，正慢慢变深。
冰晶长袍的医者没说话，指尖一弹，三根冰针 “咻” 地飞出去，精准扎在蓝藻旁边的冰面上。冰面瞬间结出细密的纹，淡蓝的光顺着纹路流进沟里，黑色的雾像被烫着似的，“滋滋” 往外冒。“别怕，” 医者的声音软了点，“这冰针里裹着星核的暖光，能把熵寂引到冰面上来 —— 咱们星球的根，不能让它啃了。”
她抬手一挥，冰面上的光突然聚成一道小瀑布，冲着黑雾浇下去。黑雾尖叫着缩成一团，想钻回土里，却被光裹住，慢慢变成了白色的雾，散在空气里，连冰面上的裂痕都慢慢愈合了。
秦歌的意识猛地一震 —— 这手法！像极了秦越人前辈当年在毒藤星用九窍玲珑针引毒的样子！连说话的语气，那种温柔里藏着坚定的劲儿，都像！
还没等他缓过神，另一颗光点又亮了，这次是片翻涌的银色星云 —— 不是气体，是液态金属，每一滴都闪着冷光，在宇宙里流成河。星云中间，一个浑身裹着银色合金的身影正飘着，他没有脸，只有胸口一块圆形的能量板，亮着淡绿的光，像眼睛。他的手臂是两根可伸缩的金属管，正往金属河里扎，嘴里发出 “滋滋” 的金属音，像是在说话。
“编号 739，符文阵还差最后三道！” 金属音透着急，“熵寂漩涡要过来了，再慢，这整片星云都得被吞了！”
远处传来好几道同样的金属音，此起彼伏：“队长，左臂管堵了！熵寂粘住了！”“我这边符文烧了！得换块能量板！”
金属队长没回头，手臂猛地一抽，带出一串黑色的粘液 —— 是熵寂能量，粘在金属管上，正慢慢腐蚀出坑。“慌什么！” 他的能量板闪了闪，像是在皱眉，“把备用符文塞进去，用自身能量烤！咱们机械医者的骨头，就是合金做的，怕什么！”
他说着，手臂上的金属管突然裂开，露出里面细密的纹路，淡绿的光从纹路里渗出来，滴进金属河。河里的金属瞬间沸腾起来，凝成一道又一道符文，像秦越人前辈画过的医道符文，只是更复杂，带着机械的棱角。符文飞快地连在一起，织成一张大网，挡在星云前面。
就在这时，一片黑色的漩涡冲了过来，裹着无数碎金属，像头疯牛。“顶住！” 金属队长喊着，能量板亮到极致，“这网能把熵寂转成能量！咱们机械族，从来都是把灾难当燃料！”
漩涡撞在符文网上，发出 “轰隆” 的巨响，黑色的雾却没散开，反而被网一点点吸进去，变成淡绿的光，流进金属河里。秦歌看着这一幕，鼻子突然有点酸 —— 这股子不服输的劲儿，像极了林风前辈！当年在水晶星，林风前辈的青铜剑被熵寂腐蚀得全是坑，还笑着说 “老子的剑，越打越硬”，跟这金属队长一模一样！
“小子，发什么呆！” 一道熟悉的粗犷嗓音突然炸在秦歌意识里，吓得他一激灵。
是林风！他猛地转头，看见一片烧着紫色火焰的星球 —— 地表全是喷着岩浆的火山，岩浆是暗紫色的，是熵寂能量。一个穿着破战甲的身影正站在火山口旁，手里握着把青铜剑，剑身上的医火烧得正旺，跟林风前辈那把一模一样！
“林…… 林前辈？” 秦歌的意识飘过去，声音都在抖。
那身影回头，脸上一道疤从眉骨划到下颌，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沾着灰的牙：“什么前辈后辈的，老子叫林野，跟你那林风前辈，说不定还是隔了几万年的本家！” 他说着，一剑劈下去，剑气带着火，把涌上来的岩浆劈成两半，“发什么愣！没看见这火山里的熵寂要喷了？你不是能连宇宙医道网吗？快把老子的剑气引去帮那边的小家伙！”
秦歌这才看见，火山另一侧，几个穿着兽皮的小身影正抱着石罐，往火山口倒绿色的液体 —— 是植物汁，像阿雪前辈用的蛊液。一个小姑娘的兽皮裙被岩浆烧了个角，却还在往前冲，嘴里喊着：“野叔！再撑会儿！我们的‘醒神液’快倒完了！”
“听见没？” 林野又劈出一剑，剑气裹着火，绕着小姑娘们转了圈，挡住溅来的岩浆，“这丫头叫阿芽，她的法子，跟你那阿雪前辈的蛊术，是不是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秦歌点点头，突然明白过来 —— 不是像，是根本就是同一种东西！医道不是地球的，不是银河的，是全宇宙的！不管是冰针、符文，还是蛊液、剑气，本质都是守护生命，都是跟熵寂死磕！
“傻小子，终于想通了？” 阿雪的声音突然飘过来，温柔得像春风。秦歌转头，看见一颗长满透明植物的星球，一个长着蝶翼的女子正蹲在植物丛里，手里拿着根玉笛，跟阿雪前辈的那根很像。她的蝶翼是淡绿的，上面落着几只发光的小虫子，正往植物的枯叶上爬。
“阿雪前辈？”
女子回头，笑了笑，眼底的温柔跟阿雪前辈一模一样：“我叫雪瑶，是这颗星球的‘引虫者’。你看这些虫子，它们能吃熵寂，就像你阿雪前辈的蛊虫能解毒一样。” 她吹了声笛，虫子们突然飞起，排成一道绿线，绕着一株快枯萎的植物转了圈。植物上的黑色纹慢慢退去，重新长出新叶。
“医道不是某个人的，也不是某个文明的，” 雪瑶的声音轻了点，“是宇宙里所有想守护生命的人，一起琢磨出来的法子。你看那边的机械族，用符文；那边的冰雪族，用冰针；我们用虫子…… 不一样的法子，却是一样的心。”
秦歌的意识飘到更高处，看着那张巨大的医道网 —— 无数光点在闪，每个光点里都有这样的人：有的用声波震熵寂，有的用星光补星球，有的抱着受伤的动物，用手一点点暖它们…… 每个人的样子、法子都不一样，可眼神里的光，都一样亮，都像秦越人、阿雪、林风前辈那样，透着 “不放弃” 的劲儿。
“秦歌！” 秦越人的声音突然传来，沉稳得像山。秦歌往下看，看见一片由星骸组成的战场，秦越人前辈的身影正站在中央，手里举着重圆破镜，镜光映着无数医者的脸。
“前辈！”
“你看，” 秦越人指着那些光点，“从宇宙有生命开始，就有熵寂，也有医道。不是我们选择了医道，是医道选择了所有想守护生命的人。不管是几万年，不管是哪个星系，只要有人不想看着生命被熵寂吞了，医道就会存在。”
破镜的光突然亮了，映出秦歌的脸，也映出灵枢号里的景象 —— 铁臂正趴在舷窗上喊他，脸都憋红了；莉莉娅的手指在控制台上飞快点着，眼眶红红的，嘴里念叨着 “千万别出事”。
“该回去了，” 秦越人的声音轻了点，“你的伙伴在等你，还有很多生命，在等你用医道去守护。记住，你不是一个人，全宇宙的医者，都在跟你一起扛。”
秦歌猛地睁开眼，胸口的镜纹还在发烫，火炬的光已经淡了点，却更柔和了。他看着铁臂和莉莉娅，突然笑了，眼里的迷茫全没了，只剩坚定。
“秦歌！你可算醒了！” 铁臂冲过来，一把拍在他肩上，力气大得秦歌差点摔了，“你刚才跟个木头似的，喊你半天没反应，老子还以为你被那火炬吸了魂！”
莉莉娅也跑过来，手里拿着个能量检测仪，屏幕上的波纹很平稳：“怎么样？你刚才跟火炬共鸣，连接到什么了？”
秦歌站起来，走到舷窗前，看着外面的宇宙。那些遥远的光点，虽然看不见，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它们的温度。他回头，看着铁臂和莉莉娅，声音比之前沉了点，却更有力：“我看见全宇宙的医者了。他们跟前辈们一样，都在跟熵寂斗。”
他指着胸口的镜纹，又指了指火炬：“这不是我一个人的破镜基因，也不是这一个火炬的力量。是全宇宙想守护生命的人，一起凝成的医道网。我们不是在跟熵寂单打独斗，我们身后，有整个宇宙的医者陪着。”
铁臂愣了愣，挠了挠头，突然咧嘴笑了：“妈的！这么说，咱们不是孤军奋战？那还怕个屁！暗网的杂碎再来，老子让他们尝尝全宇宙医者的厉害！”
莉莉娅也笑了，眼里的红血丝还在，却亮了起来：“那我们赶紧调试设备，继续找熵寂之心！有全宇宙的医道网帮忙，这次肯定能赢！”
秦歌点点头，又看向火炬。火炬的光轻轻晃了晃，像是在回应他。他知道，接下来的路还难走，熵寂之心还在等着，暗网的人也没放弃。可他不再慌了 —— 他能感觉到，那些遥远星系的医者，正跟他一起握着 “医道” 这把剑，不管宇宙多大，不管熵寂多强，只要还有人想守护生命，医道就永远不会消失。
灵枢号的引擎重新启动，发出低沉的轰鸣，慢慢朝着宇宙深处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