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秀更是惊得直接用手捂住了嘴,一双眼睛瞪得溜圆,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三十块!
一个月三十块钱!
这是什么概念?
造船厂里,一个最普通的学徒工,一个月的工资也就十八块。一个熬了好几年的一级工、二级工,累死累活一个月,拿到手的,才将将超过三十块!
那可是正式工人!是人人羡慕的铁饭碗!
而她们呢?打零工,糊火柴盒,缝缝补补……一个月下来,运气好的时候,能挣个十块八块钱补贴家用,就已经要烧高香了。
大部分时候,能换回几个山芋就不错了。
现在,陈石头开口就是三十块。
不是总共三十,是“一人三十”!
这笔钱,对她们而言,不啻于一笔从天而降的巨款!
有了这笔钱就能让一家子吃饱肚子,甚至……甚至还能攒下一点,到过年的时候扯上几尺新布,给家里的孩子做件新衣裳。
这简直是在做梦!
刘小芹第一个反应过来,她慌忙摆手,“不不不……石头哥,这……这太多了!我们……我们怎么能拿这么多钱!这活儿不值这个价!”
她不明白,不过是给石头哥帮帮忙,凭什么能拿到比正式工还高的工资?
郑秀比她镇定一些,但脸色也变幻不定。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子飞速转动。她盯着陈石头,想从他那张憨厚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是真的吗?还是在开玩笑?
他为什么要开这么高的价钱?图什么?
陈石头见她们一个劲儿拒绝,急了。
他嘴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急得满头大汗,一张脸憋得通红。
就在这时,沈凌峰拉了拉他的衣角,仰起小脸。
这一拉,瞬间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大师兄,把你的工作证和造船厂的采购证明拿出来给小芹姐和郑阿姨看看。”
陈石头被小师弟这一点拨,像是醍醐灌顶,瞬间“哦哦哦”地反应过来。他刚才光想着怎么用诚意打动人,都忘了自己现在可是有“身份”的人了。
他连忙小心翼翼地从贴身的内衬口袋里,掏出一个用棉布包得整整齐齐的小包。
一层层打开,里面赫然是两样东西:一本崭新的红色塑料皮工作证,和一张盖着鲜红印章的纸条。
“小芹,郑姐,你们看!”
陈石头把两样东西宝贝似的递了过去。
郑秀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被那本红色的工作证吸引了。
封面上,“上海造船厂”五个烫金大字,在午后的阳光下微微反光,刺得人眼睛发酸。
翻开第一页,一张板寸头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人,就是眼前这个憨厚的陈石头,只是表情更严肃一些。
姓名:陈石头。
单位:上海造船厂。
职务:采购员,后勤科。
底下,是鲜红的,带着五角星的圆形印章!
刘小芹也凑了过来,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着,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急促的呼吸声。
是真的!
她虽然已经听石头哥说过他进了造船厂,可听人说,和亲眼看到这本代表着“铁饭碗”的工作证,那种冲击力还是无可比拟。
而毫不知情的郑秀更是直接被惊呆了。
这陈石头,竟然是上海造船厂的正式工人,而且还是后勤科的采购员!
这比三十块钱的月钱,还要让她感到震惊!
这年头,一个“工人”的身份,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稳定的收入,意味着商品粮户口,意味着福利和保障!
郑秀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狂跳,又拿起了那张纸条。
那不是普通的纸条,而是一张印刷着抬头的正式“采购证明”。
“兹委派我厂后勤科陈石头同志,采购各类食材,以保障我厂职工的伙食供应。望相关单位及个人予以配合。”
最后落款处,那个“上海造船厂后勤科”的公章,鲜红、刺眼,像是一颗烧红的烙铁,瞬间烫平了郑秀心中所有的疑虑和揣测。
这时,沈凌峰稚嫩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小芹姐,郑阿姨,你们要做的不光光是补网,做渔笼。我们每天都能抓到很多鱼,这些鱼都要尽快到造船厂和国营饭店。我力气小,帮不上什么忙。要是你们肯来帮我们,那就好了!”
如今,工作、户口乃至未来的住房都有了着落,生存这个最大的难题已经解决。
更何况,只要有芥子空间里的特制鱼饵在,鱼获就永远不是需要担心的事情。
把刘小芹和郑秀这两个熟人拉进来,就能将他从捕鱼、送鱼这些繁杂的俗事中彻底解放出来。
他的精力,需要放在更重要的地方,比如沪渎龙脉、那个神秘的葛校长、寻找煞气精纯的物件……
郑秀的眼睛瞬间亮得吓人!
她不是傻子。
沈凌峰话里的意思太明白了!
每天都能抓到很多鱼!
这些鱼要送到造船厂和国营饭店!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源源不断的鱼,和一笔稳定、巨大、甚至可以说是恐怖的收入!
“你们真的每天都能抓到很多鱼吗?”
刘小芹带着疑虑的声音,顿时让郑秀的心头一紧。
没错,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陈石头的采购员身份是“壳”,是“护身符”,可真正的“肉”,还是那源源不断的鱼货!
如果只是一天两天的运气,那这桩好事根本长久不了。
没等沈凌峰开口,陈石头就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郑姐,小芹,你们跟我来。”
说着,他转身就回屋里拿了一个钓组,带着一脸“你们瞧好了”的表情。
郑秀和刘小芹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将信将疑。两人没再多问,怀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跟了上去。
陈石头领着她们来到后院,在靠近小河的围墙边拉开了一扇不起眼的小门。
门外是一条不起眼的小河浜,河面也就十多米宽,河水算不上清澈,两岸长着些杂草,是这个年代城市边缘最常见的景象。
郑秀和刘小芹对这种地方再熟悉不过。平时偶尔也能见人钓上几条小毛鱼,但大多数时候都是空手而归。
就这?
郑秀心头刚燃起的火热,一下子凉了半截。
陈石头却是不管她们怎么想,径直走到河边,把钓组末端的细麻绳绑在一棵柳树上,又给四个鱼钩挂上了小师弟提前准备好的河虾。
熟练地将四个挂着虾饵的鱼钩用力一甩,鱼钩在空中划出四道细微的弧线,“噗通”几声轻响,接连落入水中,荡开一圈圈涟漪。
做完这一切,他就抱起了胳膊,好整以暇地靠在柳树上,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架势。
郑秀和刘小芹面面相觑。
这就完了?
连个鱼漂都没有,就这么把绳子拴在树上?这是钓鱼还是许愿?
郑秀的心彻底沉了下去,感觉自己刚才的激动就像个笑话。
然而,下一秒,异变陡生!
那根松松垮垮绑在柳树上的麻绳,突然被拉得笔直。
“石头哥……鱼,快收线啊!”刘小芹急得跺脚。
陈石头却不慌不忙,咧嘴一笑:“急什么,让它多咬一会儿,钩子多着呢。”
那副笃定的模样,仿佛水下的不是未知的鱼,而是他自家养的宠物。
郑秀的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死死盯着那根被绷成直线的麻绳,连呼吸都忘了。
不只是她,身旁的苏婉也瞪圆了眼睛,小手紧紧攥着妈妈的衣角。
“咕噜……咕噜噜……”
平静的河面突然开始翻腾,细麻绳也来回扯动着,就像是水下有几个大力士在拔河。
差不多过了十分钟,扯动的力气小了下去。
“差不多了。”
陈石头嘀咕一声,上前一把抓住那根细麻绳,脚下扎了个马步,猛地向后发力!
只见他双臂肌肉贲张,一步一步地往后退。
哗啦——!
水花四溅!
伴随着剧烈的破水声,被拽出水面的不是一条鱼,也不是两条鱼!
而是四条!
四个鱼钩上,赫然挂着三条活蹦乱跳的大草鱼和一条一尺多长的翘嘴!
郑秀和刘小芹彻底呆住了。
“天……天哪!四……四条!”刘小芹最先反应过来,她结结巴巴地指着地上的鱼,语无伦次,“就……就这么一会儿……四条鱼?”
郑秀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死死地盯着那四条还在拼命挣扎的鱼,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要从胸口蹦出来。
这是钓鱼?
不!
这哪里是钓鱼!
这分明就是直接从河里往外捞钱啊!而且还是用麻袋捞!
这种小河浜里,别人钓一天都未必能见到鱼星,可陈石头只是把钩子甩下去,等了十分钟,就拽上来四条大鱼!
如果……如果每天都能这样……
郑秀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这哪里还是什么救命稻草,这分明是一条金大腿,一条拼了命也得抱紧的金大腿!
陈石头拍了拍手上的土,憨厚地笑道:“小芹,郑姐,怎么样?现在相信了吧,我陈石头从来不说瞎话。”
“信,信了!我彻底信了!”刘小芹激动得脸颊通红,“石头哥,你太厉害了!”
郑秀没有说话,但她的反应比刘小芹更加剧烈。她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掌心,传来的刺痛感才让她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她猛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那双眼睛里燃烧的火焰却怎么也藏不住。
或许……自己真得可以改变命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