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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室阴冷如墓穴,唯有墙角一盏残破的油灯摇曳着豆大的光晕,将三人的影子拉长、扭曲,投在布满湿滑苔藓和深褐污迹的石壁上,如同无声的控诉。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草药苦涩、陈年血腥与泥土腐朽混合的窒息气味。

楚飞赤着上身,虬结的肌肉上缠着厚厚白布,左肩处渗出暗红,是剑伤新合的口子。

他靠坐在冰冷的石床上,藏青布衣垫在身后,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环眼已恢复了几分往日的精悍。

他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如同刀刻,目光沉沉地扫过这间狭小却堆满了陈旧经卷和破损法器的密室,最终落在对面枯禅大师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上。

云朝烟坐在一旁矮凳上,正将捣好的草药敷在楚飞左臂骨裂处。她动作轻柔,水蓝布裙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素净,只是眉宇间那抹忧色挥之不去。

枯禅大师盘膝坐在一块磨得光滑的蒲团上,那盏从不离身的古铜灯盏放在脚边,豆火映着他枯槁的面容,浑浊的眼眸深处,仿佛沉淀着千年的悲怆。

“大师救命之恩,楚飞没齿难忘!”楚飞声音低沉,带着重伤初愈的沙哑,抱拳欲行礼,牵动伤口,眉头不由一皱。

枯禅大师枯瘦的手掌微微抬起,止住了他的动作,声音如同枯叶摩擦,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阿弥陀佛。佛门广大,渡有缘人。楚施主身负侠骨,遭此劫难,亦是苍生之痛。伤势如何了?”

“皮肉伤无碍,骨头还需时日。”

楚飞咧嘴一笑,牵动虬髯,却掩不住眼底的焦躁,“只是憋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听外面狗鞑子聒噪,心头火起!”

云朝烟轻声道:“大师,外面风声可紧?崔绝那伙人……”

“豺狼已退,暂得清净。”

枯禅大师缓缓摇头,目光投向密室深处那扇紧闭的、刻满模糊梵文的厚重石门,仿佛能穿透石壁,看到外面那片埋葬了无数英魂的焦土,

“他们搜了两日,掘地三尺,一无所获,便以为尔等早已远遁深山。这镇国禅寺的废墟,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一堆无用的瓦砾和……无人认领的枯骨罢了。”

他语气平淡,却字字如冰锥,刺入听者心间。密室中一时只剩下油灯燃烧的噼啪声和三人压抑的呼吸。

“大师……”楚飞喉结滚动,环眼中燃烧着复杂的火焰,有感激,有愤怒,更有一种同仇敌忾的悲怆,“这禅寺……当年究竟……”

枯禅大师缓缓闭上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那腐朽的空气仿佛带着十多年前未曾散尽的硝烟与血腥,涌入他干瘪的肺腑。再睁眼时,浑浊的眼底似有血光一闪而过,随即又被更深沉的悲悯覆盖。

“差不多二十年了……”

他声音低哑,如同从地底传来,

“那时,这镇国禅寺,还是闽南香火最盛、庇护一方百姓的佛门净土。殿宇巍峨,钟磬悠扬,僧众逾千,更有护寺武僧千余,习的是少林拳法和韦陀棍法,持的是降魔卫道之心。”

他枯槁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石地,仿佛在触摸那段被血与火烙下的记忆。

“鞑虏铁蹄踏破临安,江南震动。泉州路总管蒲受根,为献媚新主,稳固权位,更觊觎寺中历代积累的香火田产与信徒供奉,竟罗织罪名,诬我寺‘私藏前宋遗孤,勾结海上反元余孽’!”

“那一日……”枯禅大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刻骨的恨意与沉痛,震得油灯火苗剧烈摇曳,

“也是这般深秋,寒鸦凄切!蒲受根亲率一万蒙元铁骑,披坚执锐,更有玄冰教爪牙混迹其中,如狼似虎,将禅寺围得水泄不通!勒令全寺僧众束手就擒,交出所谓‘反贼’!”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精光暴射,枯瘦的身躯竟散发出山岳般的悲壮气势:

“我寺武僧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住持明镜大师手持九环锡杖,立于山门之前,声若洪钟:‘佛门清净地,岂容尔等污蔑!要战便战,我佛亦有金刚怒目!’”

“一千武僧,结韦陀棍阵于大雄宝殿之前!棍风呼啸,如林如墙!鞑子铁骑冲锋,箭如飞蝗!第一波箭雨落下,便有数十僧人中箭倒地,血染袈裟!然阵势不乱,棍影翻飞,硬生生将冲阵的鞑子连人带马砸翻在地!”

枯禅大师的语速越来越快,仿佛回到了那场惊天动地的血战之中:

“玄冰教的鹰犬以及支援的鞑虏重甲兵趁机从侧翼杀入!武僧们虽勇,却难敌这些顶尖高手的屠戮!不断有棍阵被撕开缺口,僧人惨叫着倒下……殿前广场,血流成河!残肢断臂与破碎的僧袍、断裂的棍棒混杂一处……”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带着哽咽:

“明镜大师为护弟子,独战陆离、崔绝等几人!终寡不敌众……被崔绝那恶贼的鬼爪洞穿胸膛!大师圆寂前,以最后气力震退二贼,高呼:‘佛脉不绝!护法弟子,速走!’”

“住持殒命,群僧悲愤!然存续佛脉,重于泰山!监寺慧能大师率百余年轻僧众,拼死杀开一条血路,从后山密道突围而出……老衲当时身为罗汉堂首座,与剩余武僧死守藏经阁,为突围弟子断后……”

枯禅大师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无尽的疲惫与沉痛:

“那一战……从正午杀到黄昏!藏经阁前,尸积如山!老衲身中七刀三箭,力竭昏死,被同门师兄弟的尸骸掩埋……鞑子以为寺中再无活口,又惧我寺武僧威名,不敢细查,便纵火焚寺!熊熊烈焰,烧了三天三夜!千年古刹,千年经藏,无数僧众的性命……尽化焦土!”

密室中死一般的寂静。油灯的火苗跳动,将枯禅大师脸上深刻的皱纹映照得如同刀刻斧凿,每一道都浸满了血泪。

他枯瘦的身躯微微佝偻,仿佛承载着整个禅寺废墟的重量。

“阿弥陀佛……”一声悠长低沉的佛号响起,带着洗涤灵魂的悲悯,也带着难以言喻的沧桑。

“老衲命不该绝,在尸堆火海中醒来……寺已毁,人尽亡。唯余这残躯,与这盏从火场中抢出的古灯。”

他低头看着脚边那盏油灯,灯油浑浊,火焰微弱却顽强,

“老衲便在这片焦土之上,结庐而居,守着这片废墟,守着同门的骸骨,守着……这点未灭的佛灯。”

他顿了顿,声音恢复了些许平静:

“前些年,偶遇一被官府追杀的江湖汉子,身受重伤,倒毙于寺前断碑旁。老衲将其救下,便是悟嗔。他性子虽烈,杀心未泯,但根骨尚可,亦知恩图报。老衲观其尚有向善之心,便收为弟子,剃度出家,赐法号‘悟嗔’,盼他能悟透嗔念,传承这镇国禅寺……最后一点佛脉。”

密室石门无声滑开一条缝,悟嗔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草药粥闪身进来。他剃得青亮的头皮在灯光下发亮,眉骨上的刀疤依旧显眼。

他听到师父最后几句话,脚步顿住,脸上肌肉微微抽动,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感激,有愧疚,更有深藏的怒火。

他将粥碗轻轻放在石桌上,垂手侍立一旁,默不作声。

枯禅大师的目光扫过楚飞夫妇,最后落在楚飞缠着白布的肩头和手臂上,那眼神仿佛穿透了皮肉,看到了更深处的伤痕。

“楚施主,云施主,”

枯禅大师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悲悯与坚韧,

“这镇国禅寺的瓦砾之下,埋着千余不甘的英魂。老衲残喘至今,非为偷生,只为守着这点灯烛,待有朝一日,佛光重照此地。你们身上的伤,是蒙元暴政与玄冰邪教留下的烙印。养好它,莫让这血仇,只成为废墟中的一声叹息。”

枯禅大师枯槁的手指搭在楚飞腕脉,那浑浊的眼似闭非闭,良久,缓缓收回,发出如同古井回音般低沉的一声叹息。

“阿弥陀佛……”他抬眼望向楚飞,浑浊眸光深处掠过一丝洞明的锐利,

“楚施主体魄雄健非凡,脏腑之雄强,气血之磅礴,贫僧生平仅见。然烈火烹油,大阳暴烈,刚不可久矣。”

楚飞靠在冰冷的石壁,虬髯在昏暗光影下更显乱蓬,闻言不由挺起腰背:“大师何意?莫非是我这练法……出了岔子?”

声音带着重伤的沙哑,环眼中却射出毫不掩饰的疑虑与探究。

他自幼习拳,只知遇山开山,遇水断流,何曾想过拳理之中尚有他意?

枯禅大师微微阖目,仿佛在调取记忆深处沉淀的烙印,声音如同风过岩隙:

“施主拳意,如日中天,煌煌如烈阳灼空,刚猛霸烈,摧山断岳,这‘太阳’之象已然登峰造极。”

他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轻扣石床边缘,发出“笃笃”的微响,如同敲着尘封的古钟,

“可曾听闻,‘象有尽而气无穷’?”

楚飞一怔:“大师是说……我学的……四象拳法?”

枯禅的目光移向楚飞软垂缠裹的左臂:“你这左臂伤处,骨裂碎损虽剧,筋肉筋膜损毁却远轻于骨。此等伤势,正是太阳刚力无匹,然其质过于刚脆、少了流转缓冲之象所致。若是……拳劲刚中蕴韧,柔中藏锋,这臂骨,当不至碎裂至此。”

他枯瘦的手指虚空一点楚飞的伤臂,仿佛点破了一层无形的薄壳。

云朝烟捧着药碗的手顿在半空,水蓝裙裾在油灯下泛起幽暗的光,她清冷的眼眸瞬间亮起,目光灼灼投向枯禅大师。

楚飞心中更是一震!眼前这枯槁老僧一言点破关节!

忆及小巷对凌风那惊雷霹雳般的硬撼:

是!那蒙铁罕与凌风的劲力,初时刚猛绝不逊他分毫,甚至犹有过之,但深入对撼时,对方力道如同百炼精钢,刚硬之中却蕴藏着丝丝缕缕的韧性与极细微的震颤变化,如同怒潮深处潜藏的暗流漩涡。

自己的巨力轰过去,如石入泥潭,总被对方消弭三分、引导四分,只有三分才是实打实撞上的硬骨头!

所以自己骨碎腑震,对方虽被逼退,却只是气机微滞!

“难道……那便是……少阳?”楚飞声音低沉下来,环眼盯着枯禅,不再有半分轻视怠慢,只有求索若渴的炽热火焰在其中燃烧。

枯禅微微颔首,颌下山羊须枯白如秋草:

“正是四象拳功中更精微的境界——少阳。少阳者,如朝阳初升于碧海,其势勃发未至刚极,火蕴于木,气藏于根。外显光明奋进,内藏流转生化,劲力刚中孕柔,柔中孕变,收发随心而不失其根骨。”

他浑浊的眸光转向墙角那盏风雨飘摇、油尽灯枯的旧铜灯。豆大的火苗在仅剩的一线灯油上顽强跳跃着,将息未息。

枯禅伸出枯柴般的手指,指尖离那火苗尚有寸许,隔着虚空缓缓画了一个小小的圆。

一股无形劲气自指尖弥漫而出,温煦似三月地气升腾,悄无声息地拂过那簇微弱的火苗。

奇异的一幕出现了!

那原本几欲熄灭、摇摆不定的火苗,在指尖无形的力场牵引下,竟渐渐稳住身形。

非但如此,焰心那点亮黄竟似微微凝练了一分,如同注入了一股极细微却无比坚韧的生机,在风中执着地燃亮,虽弱而不散,虽摇而不灭!

光芒虽未暴涨,那份坚韧顽强之意却透骨而出!

“这便是少阳之力……非刚不可摧,非柔不可折。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枯禅凝视着那簇于他指尖劲气下微显韧性的火苗,声音如同穿过千年古刹的风,

“太阳如昊日当空,光耀万物,无所遮掩,刚烈则易折;少阳如地火奔涌于厚土之下,百转千回,蕴力待发,终能以柔克刚,破土燎原。”

楚飞怔怔地望着那簇火苗,虬髯下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

他环眼中赤红的血丝尚未褪尽,此刻却映入了那一点顽强不灭的光亮,仿佛有什么深埋心底、被血与火层层覆盖的东西,正被这微光悄然撬动。

左臂骨裂处传来的剧痛,此刻竟奇异地被一种更深沉的、源自灵魂的悸动所取代。

他猛地闭上眼,粗重的喘息在狭小的密室里回荡。

再睁眼时,目光穿透了眼前潮湿的石壁,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那云雾缭绕、松涛如海的九华山巅。

“九华山……元贞观……”

楚飞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遥远而复杂的情绪,如同深谷回响。

他缓缓抬起未伤的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左臂上厚厚的绷带,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那时……我年轻气盛。”他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环眼中掠过一丝对少年轻狂的自嘲。

“在观里跟着师傅练拳,只觉浑身力气使不完,恨不能一拳打碎那山门前千斤重的‘镇岳石’!”

他声音渐渐拔高,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意气风发的年纪:

“四象拳法,我只认那‘太阳’一象!拳出如烈日坠地,劲发似怒雷炸空!管他什么招式变化,管他什么内劲流转,只求一个‘猛’字!一个‘快’字!一拳下去,碗口粗的松树应声而断!观里练功用的石锁,被我生生砸裂了好几对!”

他眼中燃烧着回忆的火焰,那是一种纯粹而炽烈的力量感,带着摧毁一切的自信。

“师傅……他老人家总在一旁看着,手里捻着那串磨得油亮的紫檀念珠,眼神……唉,就跟看个莽撞的牛犊子似的。”

楚飞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赧然和深深的怀念,

“他常说我:‘飞儿,拳是活的,不是死的。刚猛无俦是好事,可刚则易折啊。这四象心法,你只练了‘四象’的皮相,未得其中流转生化的真意。还需静下心来,多揣摩,多体悟。’”

他顿了顿,眼前仿佛又浮现出师傅那清癯而深邃的面容,以及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

“可我那时……哪听得进去?”

楚飞猛地一捶石床,牵动伤口,痛得他倒吸一口凉气,却依旧咬着牙道:

“只觉师傅是嫌我进境慢,心想,拳法不就是力气大、拳头硬吗?什么流转生化,都是虚的!山下那些号称高手的,还不是被我一拳一个撂倒?”

他环眼中闪过一丝懊悔,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后来……我自以为学成了,拳力能开碑裂石,便再也按捺不住,一门心思要下山闯荡,扬名立万!觉得这小小的元贞观,这整日打坐练气的日子,实在憋屈!”

“下山前那晚……”

楚飞的声音忽然变得异常低沉,仿佛陷入了某种深刻的回忆,连呼吸都放轻了。

“山风很大,吹得满山松涛呜咽。我收拾好行囊,去跟师傅辞行。”

他目光有些失焦,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那间点着长明灯、供奉着三清祖师、檀香缭绕的静室。

“师傅……他没像往常那样打坐,就站在窗边,背对着我,望着外面黑沉沉的山峦。月光……很淡,只能勾勒出他清瘦的轮廓。”

楚飞喉头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睡着了。然后……他才缓缓转过身,手里捻着那串珠子,走到我面前。”

他模仿着师傅当时的动作,右手缓缓抬起,仿佛要拍在年轻楚飞的肩头,却又在半空中停住。

“他看着我,眼神……很复杂。有担忧,有不舍,但更多的……是一种我看不懂的沉重。”

楚飞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他只说了一句:‘飞儿,江湖路远,人心险恶。你这一身力气,是老天爷赏的饭。可记住为师的话:刚则易折,柔能克刚。遇事……多想想,莫要一味用强。这四象心法……你需得多揣摩,莫要辜负了它。’”

“我当时……只觉师傅是老了,胆子小了,被鞑虏吓破了胆!”

楚飞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捏得咯咯作响,脸上肌肉微微抽搐,带着强烈的悔恨,

“我拍着胸脯说:‘师傅放心!徒弟这双拳头,打遍天下无敌手!定叫那些宵小闻风丧胆!给您老争光!’说完,头也不回就冲下了山……”

密室里一片死寂。只有油灯燃烧的噼啪声,和楚飞粗重压抑的呼吸。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缠满绷带、几乎废掉的左臂,那曾能开碑裂石的拳头,此刻却连抬起都困难。

“后来……江湖的风浪,比九华山的风冷冽百倍。我吃过亏,上过当,被人算计过,也差点死在更硬的拳头下……”

他声音沙哑,带着血与火淬炼后的沧桑,

“直到今日……被那凌风一剑震碎了骨头,才……才真正明白师傅当年那句话的分量……”

他猛地抬起头,环眼中血丝密布,却不再是单纯的愤怒,而是燃烧着一种近乎痛苦的顿悟,死死盯住枯禅大师:

“刚则易折……刚则易折!大师!您方才说的‘少阳’……是不是就是……就是师傅当年让我揣摩的……那‘流转生化’的真意?!”

枯禅大师静静地看着他,浑浊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星火闪烁。

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缓缓抬起枯瘦的手,再次指向墙角那盏在微弱气机护持下,于寒风中顽强摇曳、虽弱而不灭的豆火。

那一点微光,在楚飞赤红的双瞳中,仿佛点燃了某种沉寂已久的火焰。

一旁侍立的悟嗔青亮头皮下的浓眉拧紧,眉骨那道刀疤更显狰狞,沉声道:

“师父!弟子观楚大哥拳意霸烈,犹如洪炉倾覆,万物皆熔!刚猛已是人间极致,还需那劳什子柔劲作甚?!”

他语气带着三分不解七分暴躁,

“想那蒙铁罕的剑、凌风的剑,快是快绝,力道上也不过尔尔!若非仗着兵器锐利,怎敌楚大哥开山一掌?!”

他下意识摸向腰间短刀的手柄,眼中燃烧着为师长复仇的野火,显然对玄冰邪教恨之入骨。

在他看来,力量只有绝对纯粹的刚猛才能碾碎一切敌人,一切弯弯绕绕的技巧皆不足取!

枯禅目光淡淡扫向悟嗔,眼中是洞穿世事的悲悯:

“痴儿!烈火烹油,终有燃尽之时。刚极易折,此乃天道。”

他收回指尖那缕蕴养火苗的无形气机,那豆火又恢复了摇摇欲坠的样子,仿佛方才的坚韧只是一场幻觉。他转而看向楚飞,

“楚施主,你这一身四象心法根基,以老衲之见,走的乃是至纯至阳的大日真解,以灼热纯阳内力淬炼体魄,勇猛精进,确是速成之无上法门,将你筋骨打熬得如百炼精金,远超同侪。”

他话锋一转,枯槁的面容在灯下愈显深邃,

“然物极必反,盛极而衰。此路行至深处,如同不断压缩的烈焰,非但自身炉鼎难以承受,对外劲力的运使也少了一份……

水穷云起般的化转腾挪,遇极刚柔并济的对手或刚极至韧的守御,便如飞石撞礁,石虽巨而礁未必碎,反损自身根本。”

枯禅的目光再次落回楚飞缠裹的左臂:

“你这断臂之伤,正源于此。太阳之力无匹,然发力时过于刚猛直接,如同洪流冲堤,虽一时撞开缺口,其自身蕴含的浩大冲击,亦震伤了承载洪流的河道本身。”

他话音未落,楚飞猛地伸出完好右手,五指箕张,带起一道疾风,抓向石桌上一碗尚带余温的药粥。

碗是粗陶,并不沉重。

楚飞五指本欲如钢爪攫取猎物般紧扣碗沿,将其稳稳捞起。

动作做到一半,脑中忽如电光火石般闪过枯禅那“少阳如朝阳于碧海”的比喻,一种本能的尝试驱使他即将攥实的五指骤然松弛,变爪为托。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碗被他一把捞起!

他五指的劲道远大于护住这粗碗所需。

若是往日刚猛爪力,五指紧扣之下,这脆生生的陶碗早已被硬生生捏碎!

而此刻——

因那五指在触壁瞬间突然放松,只以掌面劲力顺势将其“托”起!

即便如此,指尖蕴含的巨大力量擦过粗糙碗壁,亦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留下几道细微的白痕。

碗体虽猛烈晃动,药汁泼溅出少许淋在手背上,那滚烫的温度让楚飞微微一颤,但终究未碎!

石室内一片死寂。

云朝烟明眸如水,定定看着丈夫那举着药碗的粗糙大手。

悟嗔也瞪大了眼睛,浓眉下满是惊愕——竟……还能这样发力?!他刚硬惯了的思维被这一抓一震激起了难以言喻的波澜。

楚飞更是呆住了,望着那盛着滚烫药汁、虽摇晃不休却在他掌中安然无恙的破碗,如同看着一样新奇异物!

这感觉……迥异于以往!

方才那一瞬松弛五指、变刚为柔、以虚托实、劲力流转于指掌筋肉之间、如波浪起伏般卸去碗体惯性冲力的细微操控……在他纯粹刚猛的拳路中前所未有!

那并非软弱,反而是另一种……难以言喻的掌控力!如同千斤巨锤砸落,却能在接触瞬间化为棉絮包裹万物!

手臂肌肉、指掌关节之间流转的力量,不再是纯粹碾压式的刚硬,而蕴含了一丝坚韧的、弹性的、可曲折变化的“柔”!

枯禅大师那双浑浊的眼睛深处,仿佛有星火一闪而逝。

他枯瘦如松枝的手指,缓缓拨动了数粒握在掌中被摩挲得油光乌亮的念珠,发出极其轻微的咔哒细响。

“少阳境劲力,如同初春时节地脉中勃发的生气,看似柔和温煦,却能顶起千钧冻土。”

他苍老的声音带着洞悉一切的通透,在石室中低徊流转,

“此乃柔中孕刚,刚中蕴柔之理。以此劲力滋养脏腑,调御外气,方能在刚猛大道之上,化死绝为生机,成就不朽金刚之躯,而非一味淬炼反伤己身的顽铁……”

枯禅浑浊的目光穿透了昏黄灯火,仿佛望向更深远、更寂静的武道秘境。

“至于少阴之境,乃是以柔克刚之象;及至至深之处,太阴之境,则如……万籁俱寂时,明月大江流……”

他声音渐低渐微,最终归于无声,只有念珠滑动的轻响依旧。

楚飞怔怔地望着掌中那只粗碗,药汁晃动,映着豆大的灯焰,在他虬髯粗豪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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