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
清脆的敲击声在空旷的医院大厅里反复回荡,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后,又迅速被更大的寂静吞噬。
任弋不知从哪里搬来一张银色的金属凳子,凳面冰凉,刚坐下时还让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腿。他坐在前台的大理石柜台后,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着面前的桌面,节奏忽快忽慢:有时是急促的 “哒、哒” 两声,像在模仿心跳;有时是慢悠悠的 “哒 —— 哒 —— 哒”,拖长的间隔里,满是按捺不住的无聊。
大厅里静得可怕,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 —— 风穿过医院的玻璃幕墙,带着城市萧条的气息,发出 “呜呜” 的轻响,与他手指敲击桌面的声响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孤寂。
任弋百无聊赖地环顾四周。前台的电脑屏幕早已黑屏,屏幕上蒙着一层薄灰,旁边散落着几张皱巴巴的病历单,纸张边缘卷曲,上面的字迹被水渍晕开,只能模糊看到 “发热”“咳嗽” 等字眼;地面是浅灰色的瓷砖,缝隙里残留着几滴干涸的血迹,暗红色的痕迹像一道道狰狞的伤疤,透着几分阴森,让人忍不住想起这里可能发生过的混乱。
“唉,统子,你说爱丽丝啥时候能醒来啊?” 他对着空气叹了口气,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能听到轻微的回音,“在这里待着挺无聊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早知道就多带几本书了。”
虽然明知道系统还处于静默模式,大概率不会回应自己,但任弋实在是坐得有些发闷。他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 —— 那是一盏圆形的吸顶灯,灯泡大多已经损坏,只剩下零星几盏还亮着,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了大厅的一角,却照不亮角落里堆积的废弃轮椅和担架,反而让那些阴影显得更加浓重。
就这样又坐了十几分钟,任弋的手指都敲得有些发麻。他实在耐不住无聊,索性站起身,拉开前台的抽屉,开始翻找起来。他希望能找到些有价值的东西,比如医院的楼层地图、药品储存清单,或者能补充能量的巧克力、能量棒之类的物资。
第一个抽屉里全是些办公用品:几支没墨的钢笔、一叠空白的文件夹、半盒印泥,还有一个生锈的回形针盒;第二个抽屉里放着几盒没拆封的医用口罩,包装上印着 “一次性使用” 的字样,保质期还有很久;第三个抽屉最底层,他的指尖突然触到一个冰凉的物体,质地坚硬,带着塑料的光滑感。
任弋眼前一亮,伸手将那个东西拿了出来 —— 是一个黑色的遥控器,巴掌大小,上面有四个按键,分别印着 “开机”“关机”“频道”“音量”,背面还贴着一张褪色的标签,写着 “LEd 屏控制” 的字样。
他抬头一看,正好看到前台对面的墙壁上挂着一个巨大的室内 LEd 屏。屏幕漆黑一片,边缘落着些灰尘,屏幕下方的支架上还贴着一张泛黄的海报,写着 “健康体检,关爱生命”,显然这个屏幕已经很久没使用过了。
“原来这遥控是控制这个屏幕的。” 任弋心里一阵窃喜,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过电视或新闻了,在这枯燥的等待中,能有个屏幕打发时间,无疑是件好事。
他走到屏幕正前方,按下遥控器上的 “开机” 键。LEd 屏先是闪过一阵白色的雪花,“滋滋” 的电流声在大厅里响起,随后画面逐渐清晰。出现在屏幕上的是浣熊市本地的新闻频道,右上角的日期显示为两天前 —— 看来电视台已经停止播放新内容,只剩下旧节目在循环播放。
屏幕里,一位穿着浅蓝色职业套装的女主持人正对着镜头微笑,声音透过屏幕两侧的扬声器传来,清晰而温和,瞬间打破了大厅的寂静:“这里是浣熊市七台,现在为您报告实时气象。今天一大早,市区气温已经高达 33 摄氏度,气象部门表示,这股空前的热浪预计将持续一整天,提醒市民朋友们减少户外活动,注意防暑降温,及时补充水分。”
“目前浣熊市天气晴朗,主要吹西风,风力二级,空气质量优良。好消息是,今天的空气粉尘值只有 0.7,这个数值创下了近五年的历史新低,花粉热、气喘患者可以放心出门,享受这难得的好天气……”
女主持人还在继续说着,屏幕下方开始滚动播放广告预告,眼看就要切入洗发水广告的瞬间,二楼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赤脚踏地声,“啪嗒、啪嗒、啪嗒”!
声音越来越近,带着几分慌乱和急切,像是有人在拼命奔跑,赤脚踩在楼梯台阶上,每一步都重重地落在地面,透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狼狈。
任弋立刻收起遥控器,身体微微前倾,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沙漠之鹰,警惕地看向楼梯口。他屏住呼吸,仔细听着脚步声的方向,心里猜测着来人是谁 —— 是丧尸?还是其他幸存者?
很快,一个身影出现在楼梯口的拐角处,跌跌撞撞地向一楼跑来。任弋定睛一看,瞬间认出了她:
那是一个女人,没穿鞋子,光脚踩在地上,脚底沾着灰尘和细小的石子;她的身上只裹着一条破旧的白色浴巾,浴巾边缘有些破损,露出的胳膊上能看到好几处伤口,有的还在渗着淡红色的血,有的已经结痂,结着深色的血痂;外面套着一件宽大的白色大褂,大褂上沾满了暗红色的血迹,还破了好几个洞,露出里面的浴巾;她的头发凌乱地贴在脸颊上,右侧的头发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削掉了一块,露出光秃秃的头皮,头皮上还有一道浅浅的伤口,显然刚经历过一场危险。
即使模样如此狼狈,任弋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是爱丽丝。
“呦呦呦,这不爱丽丝嘛,几天不见,怎么这么拉了?” 任弋挑了挑眉,收起摸向枪的手,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瞬间打破了紧张的氛围。他靠在旁边的柱子上,双手抱胸,眼神里满是戏谑。
爱丽丝听到熟悉的声音,脚步猛地停下,身体因为惯性还向前晃了晃。她循声望去,当看到前台附近吊儿郎当地站着的年轻人时,原本疲惫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黑暗中突然燃起的火焰,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惊喜:“任弋?你还活着!我还以为…… 还以为你也被保护伞的人抓走了!”
“唉唉唉,可不能这么说啊。” 任弋连忙摆了摆手,从柱子旁直起身,走到爱丽丝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我一直都活得好好的,吃好喝好,某些人可是比我狼狈多了。你看看你,浴巾配白大褂,这造型还挺别致。” 他指了指爱丽丝身上的装扮,语气里的调侃更浓了。
话音未落,爱丽丝已经激动地朝着任弋扑了过来。她的眼眶微微泛红,显然是因为重逢的喜悦,想给他一个拥抱,表达这段时间的担忧和庆幸。
任弋却下意识地一侧身,像灵活的猫一样避开了她的拥抱。爱丽丝扑了个空,身体失去重心,“咚” 的一声重重撞在了前台后的墙壁上。
“嘶!” 她疼得龇牙咧嘴,下意识地揉了揉被撞疼的肩膀,肩膀上的伤口因为撞击又开始渗血,染红了白色的浴巾。
“任弋!” 爱丽丝抬起头,瞪着好看的双眼,眼神里带着几分委屈和嗔怪,还有一丝被捉弄后的不满,像是在抱怨他的不解风情,“你就不能不躲吗?”
“消消气,消消气。” 任弋笑着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眼神里却藏着一丝笑意,“我这不是怕你身上的伤口再裂开嘛。” 他一边说,一边转身走回前台,弯腰从柜台下拿出一个黑色的购物袋,轻轻推到爱丽丝面前,“先穿上衣服再说,总不能一直裹着浴巾和白大褂吧?这要是遇到丧尸,跑起来都不方便。”
爱丽丝疑惑地看着购物袋,伸手将袋子打开 —— 里面整齐地叠放着一件鲜红色的连衣裙。裙子的款式简洁大方,是她喜欢的修身设计,面料柔软光滑,摸起来像是纯棉材质,正是她之前在蜂巢里穿过的那一款,连领口的花边都一模一样。
“这衣服…… 你怎么会有这个?” 她抬头看向任弋,眼神里满是疑惑和惊讶,手里捧着连衣裙,指尖轻轻摩挲着面料,心里充满了不解。
“我来医院之前,在路边看到一家空荡荡的服装店。” 任弋靠在柜台上,语气平淡地解释道,“店里乱糟糟的,衣服散落一地,衣架倒了一片,收银台的钱箱还敞开着,显然店主是在慌乱中弃店逃跑的,连钱都没来得及拿。”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当时就想,你醒来后肯定没什么正经衣服穿,正好看到这件红裙子,和你之前穿的一样,就顺手拿了。对了,我还在服装店的收银台放了 50 美元现金。”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认真,眼神也变得严肃起来:“我任弋可从来没有白嫖别人东西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