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霖回港后,可是下了狠功夫研究池卓的喜好和背景,送礼自然要投其所好,更要避开雷区。
他早就把池卓和池家那点不愉快查得门儿清。
也正因此,他对池家如今攀附徐家的举动感到十分犹豫,甚至有些不满。
都是一家人,要不要给点面子?
可池大师明明已经明确和池家断绝关系了。
徐家和徐霖自己,都不想因为内地一个眼看要败落的普通家族,得罪了池卓这位真正有本事、未来不可限量的玄学大师。
这试探,既是请示,也是表忠心。
所以徐霖此刻汇报起来,语气里难免带着点“我可跟他们不是一伙的,我是您这头的”急切表忠心的意味。
他甚至“贴心”地附上一张抓拍角度的模糊照片——
池家大哥池谨正微微弓着腰,脸上堆满刻意讨好的笑容,举着酒杯与徐家一位颇有权力的旁支叔父交谈。
那姿态,与池谨平日里在外维持的“青年才俊”、“高冷贵公子”形象相去甚远,透着一种令人不适的谄媚。
池卓看着消息,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
一丝淡淡的厌弃浮现。
池家。
她只觉得这群人像是听不懂人话一样,阴魂不散,着实有些令人厌烦。
他们似乎永远学不会“界限”二字,只会凭着那点可怜又可笑的血缘纽带,不断试探、索取、绑架。
她懒得周旋,直接点开语音输入,言辞清晰干脆,不留一丝余地。
“徐霖,池家与我毫无瓜葛,以前没有,以后更不会有。麻烦转告他们,不要再试图蹭我的光,否则,后果自负。”
手机那头,徐霖几乎是秒回,一条语音蹦了出来,声音里是压不住的兴奋。
“得令!大师放心!这话我一定原封不动、一字不落地、铿锵有力地带到!保证让他们听得明明白白、透心凉心飞扬!”
他最喜欢看池大师这种杀伐果断、不屑虚伪的劲儿,和他们圈子里那些表面笑呵呵背后捅刀子的做派完全不同。
而且得了这句准话,徐家也不必再顾忌什么,可以干脆利落地回绝池家的所有攀附。
好事啊!
他可是被池大师从鬼门关拉回来的,这份知遇之恩和救命之恩,他正愁没机会表现呢!
果不其然,不到两小时,池卓的手机便开始疯狂震动。
第一个号码,归属地显示本市。池卓瞥了一眼,直接挂断拉黑。
第二个号码,未知归属地。
池卓面无表情地划掉提示,加入黑名单。
第三个、第四个.......
直到第十个号码响起,并且是打到了助理李梨的工作手机上。
李梨拿着嗡嗡作响的手机,一脸为难地看着她。
“池姐,又是找你的……听声音是个中年男人,口气冲得很,说是你父亲……”
池卓缓缓睁开眼,眼底最后一丝耐心耗尽,只剩下冰冷的厌烦。
阴魂不散,不接是不行了。
她伸出手。
李梨赶紧把手机递过去,眼含担忧,小声补充:“他骂得很难听……”
拿过电话,甚至没等池卓开口,那头立刻传来了池父暴怒到几乎破音的咆哮,穿透听筒,在安静的室内都显得有些刺耳。
“池卓!你这个不孝女!反了天了!徐家那么好的合作机会,你一句话就给搅黄了?!你知道这笔生意对现在的池家多重要吗?是救命稻草!是能让我们喘过气来的!对你来说就是一句话的事,双赢!互利互惠!你非要看着家里破产、看着你爸妈哥哥流落街头才高兴是不是?!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冷血的东西!”
池卓把手机拿远了些,等那头的咆哮稍歇,才将手机重新贴回耳边。
声音冷得听不出一丝情绪波动。
“池先生,我记得我说得很清楚,我和池家早已恩断义绝。你们的生意,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恩断义绝?”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了池谨尖锐的声音,透着气急败坏的羞辱感。
“池家养你这么多年,山珍海味、锦衣玉食地供着你,最好的教育资源堆给你,就养出你个六亲不认的白眼狼?!现在翅膀硬了,拿了点虚名,就想一脚把池家踹开?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家里养你这么大,不就是为了关键时候能派上用场吗?联姻怎么了?别家的女儿谁不是这样走的这条路?就你金贵?!现在家里都做出了让步,不让你联姻待在池家都可以,这样你都要把水搅浑?你是不是见不得我们好?!”
池卓闻言,几乎要轻笑出声。
那笑声极低极冷,让电话那头的人都不自觉安静了一瞬。
“同样都是在池家长大,凭什么牺牲的就是我?”
她慢条斯理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慢悠悠的、却足以刺伤人的讥讽。
“池谨,你怎么不去联姻?找个富家女入赘,对你来说不难吧?既能解决资金问题,还能白得一个助力,不是比你现在这样低声下气求人更体面?”
她顿了顿,语气更缓,却也更锋利。
“或者,换个方案。让我来接手池家,你来招赘?论能力,我现在似乎比你这个正牌继承人强得多吧?至少,我不会把池家做到需要卖妹妹来换投资的地步。你这继承人的能力,可见一斑。”
“你放肆!”
池谨尖声怒喝,声音都变了调。
“池卓!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哪有这样的规矩!自古以来都是女儿嫁人,儿子继承家业!这是祖宗定的规矩!你懂不懂规矩!懂不懂什么叫廉耻!”
“规矩?”池卓笑了,声音陡然转冷。
“你们定的规矩,与我何干?我现在就给你们立个新规矩:能者居之。或者,弱者安分守己。”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道,“要想让池家再和我扯上关系,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池家是我的,我说了算。要么池家彻底消失,一了百了。”
“我不主动打压你们,是懒得浪费精力。但你们非要像苍蝇一样围着我的名字打转的话。”
“我有这个能力,也做得出来。再一再二没有再三。这是最后一次警告。再敢用我的名号去外面招摇撞骗,攀扯关系,我不介意让池家真正体会一下,什么叫祸从口出,什么叫悔不当初。”
电话那头死寂一片,只能听到粗重压抑的喘息声。
池卓没再多言一秒,直接挂断电话,顺手将这个号码也拖入黑名单。
室内重归寂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细微鸟鸣。
池卓把手机递还给李梨,脸上没什么表情。
也没说什么。
李梨小心翼翼地接过手机,看着池卓淡漠的侧脸,眼里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
比如“池姐别为这种人生气”,或者“他们太过分了”,却又觉得任何语言在这样决绝的割裂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家池姐真是太难了,本事这么大,偏偏摊上这么一家子薄情的亲人。
难不成这就是修道之人必经的劫难?
五弊三缺,亲缘淡薄?
池卓重新闭上眼,调整呼吸。
她继承了这具身体,承载了部分记忆与因果,却并无意接手那些盘根错节、汲汲营营的家庭琐碎。
这些于她修行无益,只会徒增烦扰,她懒得理会。
但若对方非要一次次挑衅底线,将她的漠视当作纵容,将她的警告当作耳旁风,她也不介意让他们知道,人的耐心是有限的。
而玄门中人的手段,远非他们那点可怜的商场算计和道德绑架所能想象。
清净,有时是需要亲手划下界限、甚至碾碎阻碍才能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