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叫降星。
村里老人说,我出生的那个夜晚,天象异变,一道前所未有的璀璨流星撕裂了沉沉的夜幕,仿佛将整个天空都点亮了。
我的母亲在耗尽最后力气生下我后,看到这一幕,便为我取了这个名字,随后便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没错,我从未见过我的父母,我不知道拥有家人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但久而久之,我觉得这似乎也无所谓。
村里人看我的眼神总是带着疏离和些许畏惧,仿佛我是什么不祥之物。
但那又怎样?就算全世界都不喜欢我,就算始终只有我一个人,我也可以活下去。
我不需要依靠任何人,我的世界只与我自己有关。
我本打算一直这样固执地活下去,直到六岁那年,一个转折点毫无征兆地降临。
那是我第一次遇见卢克和瑟斯特的情形。
我身前一个红发的身影闯了进来,像个傻子一样,完全不认识我,却毫不犹豫地挡在了我面前,那就是卢克。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看起来更冷静些的黑发少年,瑟斯特。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主动对我释放善意,我对卢克产生了强烈的好奇,他们是我生命中第一个,也是最初向我伸出手的人。
自然而然地,我们成了朋友。
我开始想知道,有朋友陪伴,究竟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从那以后,我们三人几乎形影不离。
不知为何,和他们呆在一起时,我总能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这种感觉很陌生,但我……并不讨厌。
八岁那年,王都来了一群衣着光鲜、气势不凡的人。
他们用一种审视珍宝般的目光打量我,最后郑重宣布,我是传说中百年难得一遇的勇者。
那天,村里人对我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过去的疏远变成了近乎谄媚的殷勤。
看着他们迅速变换的嘴脸,我只觉得恶心,当王都的人问我是否愿意跟他们走时,我反问了卢克和瑟斯特。他们毫不犹豫地摇头。
于是,我也拒绝了。
如果没有卢克和瑟斯特在身边,再精彩的世界,于我而言也失去了颜色,生活将会变得无比乏味。
我不离开不是我喜欢这个村子,说实话我反而很讨厌这个村子,讨厌大人们的见风使舵,讨厌那些孩子狐假虎威。
他们的善意和恶意,都建立在勇者这个虚无的头衔上,我觉得脆弱得可笑。
那天晚上,我们三人挤在我的小房间里。
卢克显得异常兴奋,围着我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降星你是勇者!太厉害、太帅了吧!”
“卢克,你今天这话都说了一整天了,我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降星你也觉得他太吵了吧?”瑟斯特无奈地揉了揉耳朵,看向我。
“我还好,瑟斯特。”我笑了笑,如实说道。
“不过卢克,瑟斯特说得对,你确实一直在重复。而且说实话,我并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勇者。”
“欸?为什么啊?那些从王都来的大人物不都说你绝对是了吗?”卢克一下子凑到我面前,满脸不解。
“这个嘛……”我坐在床沿,陷入了短暂的思索。
卢克和瑟斯特见状,也一左一右坐到了我旁边,安静地等待着。
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卢克,在你心里,勇者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卢克一听这个问题,立刻来了精神,双眼放光,挺起胸膛说道:“勇者当然是那种手持圣剑,讨伐邪恶魔王,拯救世界于危难的大英雄啊!是那种,嗯……就算明知会牺牲自已,也要为了保护众生而战的人!”
“这样啊……”我轻轻应了一声。
然后看向卢克,语气平静地追问,“那么,卢克,你愿意为了守护你所认为的众生,而牺牲你自己吗?”
“降星,你……”瑟斯特瞬间听出了我话里的含义,欲言又止,眼神中带着一丝担忧。
卢克愣了一下,随即抓了抓头发,有些犹豫但依旧认真地说:“这个的话,如果我真的能做到,如果那是必须的,我想,我会的。”
我注视着他的眼睛,继续抛出更尖锐的问题:“那如果,这个需要牺牲的变量里,加上瑟斯特呢?卢克,你还会像刚才那样毫不犹豫地说‘会’吗?”
“降星你……太狡猾了!”卢克听到这话,直接别过头去,气鼓鼓地不再看我,显然被我的话刺伤了。
看到卢克的反应,我心中掠过一丝歉意,连忙说道:“抱歉,卢克,我不是那个意思……”脸上露出了真切的不安。
瑟斯特叹了口气,替我解释道:“卢克,降星想表达的是,他不希望你做那种不计后果、随意牺牲自己的事情。对吧,降星?”
我点了点头,低声继续说道:“卢克,我不认为自已是勇者,正是因为我不会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拯救世界口号,就去盲目地牺牲掉自已。因为死了的话,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感受不到了,什么都守护不了了。”
我低下头,声音越来越轻,“这样的我,很自私吧?像个不敢承担责任的胆小鬼一样。”
“降星你……”卢克转回头,脸上的怒气被困惑取代。
他迟疑地问道:“你……很怕死吗?”
我抬起头,目光在卢克和瑟斯特脸上缓缓扫过,最终,露出了一个有些复杂的笑容,说道:“是啊,我很害怕。害怕失去已经拥有的一切,害怕变得一无所有,害怕……会失去你们啊。”
“降星……”卢克的声音低了下去。
“其实,我也是,我也害怕失去瑟斯特,还有你。”
然而,卢克天生就不是会长时间沉浸在低沉情绪中的人。
他立刻从床上站起来,双手叉腰,脸上重新绽放出那标志性的、阳光般灿烂又带着点傻气的笑容:
“可是,我们也不用这么悲观嘛!我觉得,不管遇到什么样的难关,只要我们三个在一起,就一定能克服!而且,我向你们保证,我一定会保护好瑟斯特和降星你的,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