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抚过拜帖上那枚清晰的铜钱印记，沈锦凰的心跳漏了一拍。这印记，与她脑海中那枚冰冷的北戎狼月币，以及玄七带回的、胭脂铺账本上神秘的“北地客商”信息，瞬间产生了某种隐秘的关联。
铜钱……北地客商……资金往来……
这绝非巧合！
“送帖子的人，什么模样？”沈锦凰声音平稳，听不出波澜。
青黛努力回忆：“是个面生的中年汉子，穿着普通，像个跑腿的，放下帖子说了句‘我家主人诚心相邀’，转身就走了，脚步很快，奴婢没来得及多问。”
沈锦凰挥挥手让青黛退下，独自对着那封拜帖凝神思索。
西山，地处京郊，地势复杂，林木幽深，比之前的寒山寺更为僻静。在此地邀约，对方显然不欲人知，所图非小。
是那“北堂”背后神秘的雇主？还是与北戎勾结的势力？他们找上自己，是想试探？拉拢？还是……又一个精心布置的杀局？
风险巨大，但诱惑同样巨大。这可能是她揭开“北堂”雇主面纱，摸清北戎渗透脉络的绝佳机会！
去，还是不去？
几乎没有过多犹豫，沈锦凰心中已有了决断。畏首畏尾，永远无法破局。这龙潭虎穴，她必须去闯一闯！
“玄七。”她对着空气低唤。
黑影应声而现。
沈锦凰将那张拜帖推到他面前：“三日后，西山红叶亭。查。”
玄七拿起拜帖，目光扫过那铜钱印记时，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他仔细检查了帖子的材质、墨迹，甚至放在鼻尖轻嗅了一下。
“帖子用的是北地特有的‘雪松纸’，墨中掺了关外的一种矿物，带有极淡的腥气。”玄七冷静地分析，“送帖之人，即便不是北戎人，也必定与北地关系极深。”
果然！沈锦凰心中笃定。
“西山地形，可能提前布置？”她问。
“西山范围颇广，红叶亭位于半山腰，四周视野开阔，但下山路径复杂，易于设伏，也易于隐匿。”玄七答道，“属下会提前带人摸清所有路径与可能埋伏的地点。”
“人手安排，由你全权负责。”沈锦凰看着他，目光锐利，“我要知道，来的是谁，目的是什么。必要时……可动用一切手段，确保我能全身而退。”
她没有说“擒获”，而是“全身而退”，这表明她清楚此次会面的凶险，首要目标是保命和获取信息。
“是。”玄七领命，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属下誓死护卫小姐周全。”
接下来的两天，沈锦凰表现得异常平静，依旧按部就班地处理府中庶务，翻阅产业账册，仿佛那封充满未知风险的拜帖从未出现过。
暗地里，她却做了充分的准备。她让青黛准备了数种解毒丸和伤药，又将那柄贴身匕首磨得更加锋利。甚至，她还凭借前世模糊的记忆，简单绘制了一幅西山红叶亭周边的地形草图，与玄七带回的信息相互印证，找出了几条最便捷也最隐蔽的撤离路线。
第三天清晨，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从将军府侧门悄无声息地驶出，除了车夫，只跟着两名看似普通、实则眼神精悍的护卫。沈锦凰一身利落的骑射服，外罩一件素色斗篷，宽大的兜帽遮住了大半容颜。
马车出了城门，便加快速度，朝着西山方向而去。
秋日的西山，层林尽染，漫山遍野的红叶如同燃烧的火焰，绚烂夺目。然而，沈锦凰却无心欣赏这美景，越是接近红叶亭，她的心神就越是紧绷。
按照约定，她让马车和护卫在山脚等候，独自一人，沿着石阶，一步步走向半山腰的红叶亭。
山风凛冽，吹得斗篷猎猎作响。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脚踩在落叶上发出的沙沙声。
亭子已然在望，朱红的柱子在一片火红中若隐若现。
沈锦凰深吸一口气，稳住有些过快的心跳，迈步踏入了亭中。
亭内空无一人。
她并不意外，只是静静站着，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对方既然约她前来，绝不会只是为了让她看风景。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自亭子侧后方的密林中幽幽传来：
“沈小姐果然胆识过人，单刀赴会，佩服。”
沈锦凰猛地转身，只见一个穿着灰色布袍、头戴宽檐斗笠的身影，缓缓自林间走出。斗笠压得很低，完全看不清面容，只能从身形和声音判断，是个男子。
“阁下邀我前来，却藏头露尾，这便是诚意？”沈锦凰声音清冷，带着质问。
那灰衣人发出一声低哑的轻笑：“沈小姐何必心急？有些面目，看到了，未必是好事。”
他停在亭外数步之遥，不再靠近，似乎也在警惕着四周。“在下今日前来，是想与沈小姐谈一笔交易。”
“交易？”沈锦凰挑眉，“我与阁下素不相识，有何交易可谈？”
“小姐可知，有人出价黄金五万两，买你项上人头？”灰衣人语气平淡，却抛出一个足以让人心惊肉跳的消息。
沈锦凰心头巨震，但面上不动声色：“哦？那阁下是来接单的，还是来提醒我的？”
“都不是。”灰衣人微微抬头，斗笠下的目光似乎锐利地扫过沈锦凰，“在下是想问小姐，可否愿意出双倍价钱，买回你自己的命，并且……知道是谁，非要置你于死地不可？”
十万两黄金！买自己的命和雇主的信息！
沈锦凰藏在袖中的手猛地攥紧。这灰衣人，不是杀手，更像是……中间人？或者说，是来自某个情报组织？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冷笑道：“空口无凭，我凭什么信你？更何况，十万两黄金，阁下未免太高看我了。”
“信不信，由你。”灰衣人语气依旧平淡，“至于钱……沈小姐或许现在没有，但很快就会有。比如，江南盐引的利，比如……塞外马市的权。”
江南盐引！塞外马市！
这两个词如同惊雷，狠狠劈在沈锦凰心头！这正是她接下来想要调查和切入的方向！此人竟然一语道破！他到底知道多少？！
就在她心神剧震，想要继续追问之时，那灰衣人却忽然侧耳，仿佛听到了什么动静，语气骤变：
“看来，今日有恶客不请自来。沈小姐，后会有期。若想通了，三日后，城南土地庙，奉上此物为信。”
话音未落，他手腕一抖，一枚物件带着破空声射向沈锦凰脚边，随即身形向后一飘，如同鬼魅般迅速隐入了茂密的红叶林之中，消失不见。
沈锦凰低头，看向脚边。
那里，安静地躺着一枚……与她拜帖上一模一样的铜钱印记令牌！只是这一枚，似乎更加古朴，边缘泛着暗沉的血色。
几乎在灰衣人消失的同时，另一侧的山道上，传来了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以及一声嚣张的呼喝：
“就在前面！给我围起来！别让那贱人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