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钟声响到第三下时,城西“死巷”的红灯笼突然炸出一团血雾。陆七靠在巷口的断墙上,看着原本空荡的巷子像被墨汁泼过般涌出层层黑布摊位,每个摊位后都坐着戴斗笠的黑影,连空气都透着股腐尸的甜腥味——这就是玄老说的鬼市,活人进得来,能不能出去,得看手里的刀够不够快。
他摸了摸袖中滚烫的逐邪剑,剑鞘上的鱼凫符文硌得掌心发疼。白天沈墨塞给他的纸条还攥在兜里:“黑蝎左手蛇纹,镜蛊藏在面具下,杀他得先碎镜。”陆七深吸一口气,把外套下摆往下扯了扯,遮住肩膀渗血的绷带,装作逛夜市的愣头青,踩着黏腻的青石板往巷里走。
巷子里的“货”看得人眼皮发跳:泡在玻璃罐里的婴孩手骨、梳齿卡着长发的桃木梳、会自己转圈的罗盘……最诡异的是那些“顾客”,他们飘在摊位前,影子在红灯笼下忽明忽暗,脚尖压根不沾地。陆七的目光扫过巷尾,果然看到个穿灰布衫的摊贩,面前摆着面蒙着黑雾的青铜镜——正是阴阳镜。
“小哥,买面镜子不?能照见你心里最疼的人。”摊贩的声音像砂纸磨铁,帽檐压得极低,左手握着镜柄,手腕上的蛇形纹身在红光下泛着冷光。陆七故意挠挠头,凑过去:“真的假的?我想见我爸。”摊贩突然抬头,面具上的黑洞洞眼窝对着他:“照照就知道了。”
镜面黑雾瞬间散开,陆七的心脏猛地一缩——镜里竟映出父亲陆明!父亲穿着那件蓝色工装,站在幽骨洞的石室里,胸口插着骨刀,鲜血顺着刀柄往下滴:“小七,为什么不救我?”陆七的手不受控制地朝镜面伸去,指尖刚碰到冰凉的金属,袖中的逐邪剑突然烫得像火炭,疼得他瞬间清醒。
“黑蝎,你这招烂透了!”陆七猛地抽出逐邪剑,剑尖直指摊贩喉咙。摊贩发出一声尖笑,掀翻摊位就往巷口跑,怀里的黑陶蛊坛“哐当”掉在地上,无数只半透明的蛊虫爬出来,朝着周围的“顾客”扑去。那些“顾客”瞬间露出真面目——是被蛊虫操控的行尸,嘶吼着朝陆七围来。
陆七挥剑砍倒最前面的行尸,黑血溅了满脸。可行尸越来越多,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半边脸烂得露出骨头,他渐渐被逼到墙角。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突然从房檐上跃下,手里的银色手枪“砰砰”两响,最靠近陆七的两个行尸脑袋开花。
“沈墨?”陆七看清来人,愣住了。沈墨穿着黑色风衣,嘴角叼着根没点燃的烟,手里的枪还冒着青烟:“我只是来拿我的蛊虫图鉴,顺便救你这菜鸟一命。”黑蝎见势不妙,举着阴阳镜对准沈墨,镜中黑雾缠上沈墨的脚踝。沈墨却毫不在意,从怀里掏出个燃烧瓶扔过去:“破你幻境的最好办法,就是烧了你的破镜子!”
火焰瞬间吞噬镜面,黑蝎发出一声惨叫,面具下的脸露出狰狞的轮廓——那根本不是人脸,是个布满复眼的肉瘤,中央的口器正不断吐出蛊虫。“鱼凫秘术——破邪光刃!”陆七抓住机会,将血脉之力灌进逐邪剑,金色光刃像闪电般刺进肉瘤。
黑蝎倒在地上,身体融化成黑色黏液,只留下阴阳镜和一本沾血的小册子。沈墨捡起小册子,擦了擦上面的黏液,转身就要走。陆七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发现他左手手套的缝隙里,竟藏着个极小的守夜人标志:“你也是守夜人?”
沈墨猛地抽回手,冷笑一声:“不该问的别问。”但他临走前,还是扔给陆七一块黑色玉佩:“玄老那老东西疑心重,拿这个‘影组’令牌给他看,他才会真的信你。”说完,他的身影就消失在浓雾里,只留下一句“下次见面,可能就是敌人了”。
陆七握紧玉佩,上面刻着个“影”字,和父亲笔记里的标记一模一样。鬼市的摊位已经开始消散,红灯笼的红光渐渐黯淡,只剩下满地的行尸尸体和黑蝎的黏液。他捡起阴阳镜,镜面的黑雾已经散尽,照出自己满是血污的脸——这张脸,比昨天多了几分狠劲,也多了几分迷茫。
走到巷口时,玄老竟站在路灯下,手里转着黑色念珠。“任务完成得不错。”玄老的目光落在那块“影”字玉佩上,眼神变了变,“影组的人很少插手联盟的事,看来他们也对阴阳裂隙感兴趣。”陆七皱眉:“影组到底是什么?”
玄老没回答,只是转身往青羊宫的方向走:“跟我来,从今天起,你就是守夜人联盟的预备成员。但记住,在联盟里,看到影组的人,最好离远点。”陆七跟在玄老身后,手里握着逐邪剑和阴阳镜,心里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
夜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带着淡淡的血腥味。他知道,加入守夜人联盟不是结束,而是一场更凶险的冒险的开始。沈墨的身份、影组的秘密、玄老的隐瞒……还有父亲被困的阴阳裂隙,无数的谜团在暗影里交织,而他手里的刀,必须比任何人都快,才能在这场正邪难辨的博弈中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