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玉崖的晨光刚漫过第七道山脊时,玄甲军的铜号突然炸响,不是惯常的晨操调,而是三短一长的集结令——这调子,上次响起还是十年前灵脉暴动时。
陈砚正检查青萍剑的剑穗,闻言抬头,就见崖下的玄甲军阵列如潮水般后退,露出中央那片刚清理出的空场。七十二面玄色战旗在晨风中翻卷,旗面“玄甲”二字被朝阳镀成赤金,三万甲士单膝跪地的轰然声,震得崖边的露珠簌簌坠落。
“那是……”陈砚身旁的凌紫渊突然低呼,指向东南天际。
只见云层里钻出一点银光,初时如星子,转瞬化作匹练,拖着长长的焰尾砸向空场。玄甲军主将赵烈暴喝一声,举盾欲挡,却见那银光在半空骤然折转,擦着盾沿掠过,“咔”地钉在陈砚脚边的青石上——竟是柄通体莹白的玉剑,剑鞘上镶嵌的明珠正随着晨光流转,映得周围碎石都泛起光晕。
“玉衡剑?”凌紫渊失声,“这是北斗圣国的镇国之宝,怎么会在此地?”
话音未落,西北方向已传来破空锐啸。这次不是一柄,而是成百上千的光点,密密麻麻遮断了天光。赵烈瞳孔骤缩:“列阵!”
三万甲士瞬间结成龟甲阵,盾墙刚竖起,那些光点已砸落下来。奇怪的是,它们并未撞击盾面,反倒像有灵性般绕过玄甲军,纷纷朝着陈砚所在的崖顶汇聚。
“这是……万剑归宗?”陈砚握住脚边的玉衡剑,指腹刚触到剑柄,就觉一股暖流顺着手臂蔓延,丹田处的灵力竟不受控地翻涌起来。他下意识掐了个剑决,青萍剑突然自行出鞘,悬在半空发出清越龙吟。
“咚——咚——咚——”
空场边缘的青铜巨钟突然自鸣,三声钟响未落,天际已响起沉闷的鼓点。崖下的玄甲军突然骚动起来,赵烈猛地回头,脸色剧变:“是七十二圣国的‘镇岳鼓’!每百年仅在灵脉异动时敲响,怎么会……”
他的话被一阵更响亮的轰鸣盖过。断玉崖的七座主峰同时震颤,山腹深处传来龙吟般的低吼,原本干涸的灵脉长河河床裂开细纹,涌出碧色的泉水,顺着沟壑蜿蜒成河。
“快看!”凌紫渊指着河面,那里正浮起无数剑影,有古朴的青铜剑,有镶嵌宝石的华丽长剑,甚至还有孩童玩的木剑,密密麻麻竟看不清数量。更惊人的是,这些剑影并非虚影,而是真真切切的器物——一柄锈迹斑斑的铁剑落在赵烈脚边,他拾起一看,剑脊上“玄甲军”三个字赫然在目,竟是三十年前失踪的镇军之宝。
“这是……玄甲军失落的‘破阵剑’!”赵烈声音发颤,“当年随先将军战死沙场,怎么会在此刻出现?”
陈砚没答话,他正盯着最先落下的玉衡剑。剑鞘上的明珠突然亮起,投射出一道光幕,画面里出现位白发老者,身着北斗圣国的朝服,对着虚空躬身:“北斗圣国历代君主奉‘玉衡’为信物,今日感灵脉异动,知有大能现世,特献此剑,愿尊大能为‘灵脉之主’。”
光幕刚灭,另一道光束从西方射来,显出位身披红袍的女子,正是朱雀圣国的女王:“朱雀国以‘焚天剑’为尊,此剑能引天火淬炼万物,今日献予大能,愿共治南境灵脉。”
紧接着,东方青龙圣国的“惊蛰剑”、北方玄武圣国的“玄冰剑”……七十二圣国的镇国之宝竟如潮水般涌现,纷纷朝着陈砚汇聚。崖下的玄甲军早已忘了阵列,三万甲士屏息凝视,甲胄碰撞的脆响都消失了,只剩下剑器破空的锐啸和灵脉长河的流淌声。
“这……这是万剑朝宗啊……”凌紫渊喃喃道,“古籍记载,上古时期灵脉初开,曾有过一次万剑朝宗,此后三千年再未出现。没想到今日竟能亲眼得见……”
陈砚伸手握住玉衡剑剑柄,入手温润,仿佛有生命般轻轻震颤。就在触碰的瞬间,所有悬浮的剑器突然齐齐转向,剑尖直指他的方向,发出震耳欲聋的剑鸣。这声响并非刺耳的噪音,而是如乐章般和谐,七座主峰的震颤与之共鸣,形成奇特的韵律。
“咚——”最后一声镇岳鼓落下,所有剑器同时静止。七十二圣国的光幕在半空排成阵列,为首的北斗圣国老者再次现身:“七十二圣国已备下‘灵脉图谱’,愿献予大能。此后灵脉调度、资源分配,皆以大能号令为准。”
赵烈突然单膝跪地,玄甲军三万甲士紧随其后,甲胄撞击地面的巨响让崖顶落起碎石:“玄甲军愿为大能前驱!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陈砚握着玉衡剑,看着眼前这震撼的场景,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抬手将剑插回剑鞘,那些悬浮的剑器竟也随之归鞘,落入灵脉长河,化作点点灵光融入水中。
“诸位圣使,诸位将士。”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断玉崖,“灵脉并非一人能掌,正如这万剑,各有其用。北斗圣国的玉衡剑擅观星象,朱雀国的焚天剑能引天火,玄甲军的破阵剑长于冲锋——若强要让它们归于一人,反倒失了本意。”
他弯腰拾起那柄破阵剑,递给赵烈:“此剑随玄甲军征战三十年,早已与玄甲军的血气相融,归位才是正理。”
赵烈接过剑,入手时剑柄传来熟悉的温热,竟是先将军的气息,这位铁打的汉子眼眶瞬间红了。
陈砚又看向光幕中的七十二圣使:“圣国的镇国之宝,是历代先人的心血所凝,承载着各国灵脉的记忆。若只为‘朝宗’二字便汇聚一处,灵脉失了依托,才是真的祸事。”他指尖划过虚空,灵脉长河的水面泛起涟漪,显出无数支流,“你们看,灵脉如河,分则滋养四方,合则泛滥成灾。不如将剑器归位,各国守住自家灵脉,互通有无,岂不更好?”
北斗圣国的老者沉默片刻,躬身道:“大能所言极是。是我等着相了。”他一挥手,玉衡剑挣脱陈砚的手,化作流光飞回光幕,“北斗圣国愿将‘星象图谱’公之于众,助各国观测灵脉异动。”
朱雀女王也笑了:“朱雀国的‘焚天诀’可助淬炼灵矿,愿传于诸国匠人。”
一时间,光幕中各国使者纷纷响应,或献图谱,或传秘法,原本剑拔弩张的万剑朝宗,竟化作了一场灵脉盛会。
崖下的赵烈突然振臂高呼:“玄甲军愿护持诸国灵脉!凡有异动,我军第一个驰援!”
三万甲士齐声应和,声浪直冲云霄。灵脉长河的水突然漫过河岸,化作甘霖洒下,落在玄甲军的甲胄上,洗去了战痕;落在七十二圣使的光幕上,映得各国国徽愈发鲜亮。
陈砚望着这一幕,突然觉得青萍剑在鞘中轻轻颤动。他微微一笑,转身走向崖边——那里,凌紫渊正捧着一卷刚出现的《灵脉考》,书页上,“和而不同”四个字正泛着金光。
晨光漫过断玉崖,将所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万剑归宗的奇观虽未按预想上演,却以另一种更温暖的方式,刻进了每个见证者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