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狼隘的残雪下还埋着断裂的灵枪,枪尖凝结的冰碴泛着淡淡的灵光。陈砚踏着半融的冻土走向东侧峡谷,谷口的玄冰被昨日的灵力冲击震出蛛网般的裂痕,七十五圣国联军冲锋时留下的灵力轨迹尚未完全消散,在暮色中化作一道道淡金色的光带,缠绕着嶙峋的岩壁。
“少主,峡谷深处发现妖军的聚灵窟。”裂地国主的声音从谷内传来,带着斧刃劈开冻土的闷响,“第十七圣国的灵修正在勘验,窟里藏着三百年份的玄冰玉髓,纯度足以支撑全军半月的灵力消耗。只是……”他顿了顿,斧刃在石壁上划出刺耳的声响,“玉髓堆上摞着玄甲卫的旧甲,甲片上的狼纹被妖力蚀得只剩残痕。”
陈砚拨开垂落的冰棱,聚灵窟的入口被千斤玄石封堵,石缝间渗出的灵气带着淡淡的血腥——是玄甲卫特有的灵力气息,混杂着被妖力污染的浑浊。他指尖凝起星渊灵力,按在玄石中央的凹痕处,那是玄甲卫制式锁扣的位置。三百年前玄甲将军亲手设计的机关应声而解,玄石轰然滚落,露出窟内莹白的玉髓堆,而玉髓之上,数十套玄甲整齐码放,甲胄胸口的编号从“甲一”到“甲七十九”,每个数字都用灵火灼刻,虽被妖力侵蚀,边缘仍泛着微弱的金光。
“是将军的亲卫。”长生国主拾起最底层的一套小甲,甲片尺寸只够少年穿戴,内侧衬着的灵蚕丝已泛灰黑,却还能看出被灵力常年温养的光泽,“去年冬训时入营的孩子,最大的不过十九,总缠着将军问‘什么时候能像甲字号的前辈一样守隘口’。”她指尖拂过甲胄肩窝的凹痕,那里凝结着一点暗红的灵晶——是修士灵力耗尽时,从灵脉深处逼出的精血所化。
陈砚的目光落在窟角的灵灯架上,青铜灯座已被妖力腐蚀出孔洞,灯芯残留的灵脂凝成硬块,却仍能辨认出玄甲卫特有的“守”字纹。他想起玄甲将军总在巡营时拎着这样的灵灯,灯盏里的灵火能驱散妖雾,更能稳住新兵躁动的灵脉。“灯灭了,灵还在。”老将军常说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此刻再看那些编号,果然在玉髓的灵光映照下,隐隐透出流动的灵力。
“妖军故意把甲胄压在玉髓上。”裂地国主用斧刃挑起一块碎甲,甲片内侧的灵纹被妖爪划得支离破碎,“他们想让我们汲取灵气时,被玄甲卫的残灵干扰,轻则灵脉紊乱,重则走火入魔。”
话音未落,窟外传来灵枪破空的锐响。众人冲出时,正见七个玄甲卫新兵围着一头濒死的骨狼妖,少年们的灵枪上缠着灵纱绷带——那是用自身灵力凝结的护具,此刻已被妖血染成暗紫。领头的少年是第七圣国的盾卫统领,不过十七岁,左臂因灵脉震裂而无力下垂,却用牙齿咬着枪杆稳住身形,眉心的灵窍因过度催灵而泛起赤红:“这孽畜偷吸玉髓灵气!玄甲卫的规矩,染指灵源者,格杀勿论!”
骨狼妖的灵核已被灵枪洞穿,却仍挣扎着吐出妖雾,试图污染周围的灵气。少年们同时催动灵力,七道淡金色的灵焰从枪尖升起,将妖雾焚烧成灰烬。最瘦小的那个新兵突然踉跄着扶住石壁,灵脉透支的眩晕让他脸色发白,却死死盯着狼妖的尸身,直到确认其灵核彻底熄灭才松了口气。
“甲七十九的护心镜不见了。”少年突然蹲下身,灵枪撑在冻土上才没倒下,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执拗,“我哥的甲,将军亲手给镶的玄冰镜,说能挡三成妖力……”
裂地国主突然转身往谷外疾奔,片刻后扛着一块变形的玄冰镜回来,镜面虽布满裂痕,背面的狼纹却清晰可辨。“在妖将尸堆里捡的,当时以为是普通冰石。”他将冰镜塞进少年手里,斧刃在石壁上磕出火星,“玄冰镜认主,你试试注入灵力。”
少年颤抖着将灵脉中的残余灵力渡向冰镜,镜面突然亮起柔和的光,自动贴合在甲七十九的护心位置,裂痕处竟渗出丝丝缕缕的灵力,与玉髓的灵光交织成网。他抱着甲胄跪坐在玉髓堆前,额头抵着冰冷的甲片,灵窍溢出的金光与甲上的编号交相辉映:“哥,我给你找回来了……”
陈砚望着窟内流动的灵光,玉髓的莹白、甲胄的残金、少年们灵窍的赤红,在暮色中融成温暖的光河。玄甲卫的灵力虽已消散,却以另一种方式留在这方天地——在少年们紧握的灵枪上,在玉髓未散的灵光里,在每个刻着编号的甲胄中。
七十五圣国的灵修们自发围在窟外,结成简易的聚灵阵。第十七圣国的灵修将提纯后的玉髓灵力导入阵眼,化作一道道光带,缠绕着那七十九套玄甲;第五圣国的符文师以灵血画符,符文在空中凝成“安”字,轻轻落在甲胄之上;第十二圣国的弓手将灵箭插在窟口,箭尾的灵羽震颤,织成隔绝妖力的屏障。
没人说话,却有灵力在无声流转。玄甲卫的残灵被阵法唤醒,与七十五圣国的灵力交织,在窟顶凝成一道巨大的狼影,昂首对着苍狼隘的方向,发出无声的长嚎。
陈砚站在阵外,青萍剑插在冻土中,剑身的星图纹路与阵眼的灵光共鸣。他忽然明白,所谓传承从不是死守着旧物,而是让那些逝去的灵力,在新生的灵脉中继续流淌。今夜的聚灵窟里,玄甲卫的灵与七十五圣国的灵融在一起,像玉髓里的光,像灵灯未灭的芯,在风雪苍狼隘,燃成永不熄灭的火。
夜色渐深,聚灵阵的光芒却愈发柔和。少年们将玄甲卫的旧甲小心收进玉髓堆深处,让纯粹的灵力滋养那些残破的灵纹。他们知道,明日还要继续前行,但今夜,这些灵与灵的交汇,已在每个人的灵脉里,刻下了比编号更深刻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