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石阶被晨光晒得温热,竹心蹦蹦跳跳地跑在最前面,手里的野花编成了小小的花环,时不时回头朝陈砚晃一晃:“陈哥哥,你看!”
陈砚放慢脚步,看着她裙摆扫过石阶上的青苔,留下浅浅的痕迹。青萍剑的剑穗垂在身侧,随着步伐轻轻摆动,莲花玉佩偶尔撞上剑鞘,发出清脆的轻响。
“慢点跑,当心摔着。”林梢在后面叮嘱,目光却落在陈砚身上,“你的内力恢复得怎么样了?刚才在山巅强行催动剑意,脸色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陈砚抬手按了按胸口,那里还残留着一丝滞涩感,但比起昨夜已好了太多:“没事,走段路就顺了。”他转头看向柳无涯,“三大圣地的后续,都安排妥当了?”
“嗯,”柳无涯点头,手里把玩着一枚青铜令牌,“我让信得过的弟子留下,盯着那些长老重建,顺便清点各地的血契残留。等我们回来,估计就能看到个干净的局面了。”他顿了顿,笑着补充,“说起来,你这‘废三成内力’的法子还真管用,那些老家伙刚才干活比谁都卖力,生怕再被你找上门。”
陈砚没接话,只是望着前方蜿蜒的古道。这条路他小时候跟着师父走过,那时道旁长满了齐腰的野草,如今却被清理得干干净净,露出青灰色的石板,石板缝隙里钻出几株嫩绿的草芽,在风中轻轻摇晃。
“这里变了不少。”林梢也注意到了,“以前过了无极山,这条路就难走得很,没想到现在这么平整。”
“是那些被解救的人修的。”柳无涯解释道,“我刚才听弟子说,他们醒过来后没想着回家,反倒自发组织起来,沿着古道铺路,说要‘赎点罪过’。”
陈砚停下脚步,看向道旁一块新立的木牌,上面用炭笔写着歪歪扭扭的字:“前方便是清溪镇,水甜米香,可歇脚。”字迹虽然潦草,却透着一股认真劲儿。
“走吧,去清溪镇看看。”他抬脚继续往前走,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
清溪镇比想象中热闹。镇口的老槐树下围着一群人,正在分发刚蒸好的馒头,热气腾腾的白雾里混着欢笑声。几个穿着粗布衣裳的汉子正抬着石块修补镇口的石桥,其中一个赫然是之前在无极山被废了三成内力的长老,此刻挽着袖子,额头上满是汗水,脸上却带着踏实的笑意。
“陈剑主!”有人认出了陈砚,高声喊了一句,瞬间引来所有人的目光。
分发馒头的妇人手忙脚乱地递过来一个热乎的馒头:“陈剑主,尝尝?刚出锅的!”
修桥的汉子们也停下手里的活,朝着陈砚拱手,眼神里满是感激和敬佩。
陈砚接过馒头,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到心里。他忽然明白,所谓的“赎罪”,从来不是一句空话,而是实实在在的行动,像这古道上的新芽,在不起眼的地方,悄悄生长。
竹心拉着他的衣角,指着镇子里的方向:“陈哥哥,那里有卖糖画的!”
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有个挑着担子的老人,正用小铜勺在石板上勾勒着龙凤的形状,金色的糖丝在阳光下闪着诱人的光。
“去吧,我给你买。”陈砚摸了摸她的头,看着她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跑向糖画摊。
林梢和柳无涯走到他身边,望着眼前一派祥和的景象,不约而同地笑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看到这样的光景。”林梢感慨道,“以前总觉得,要彻底清除血契的影响,至少得花上几年功夫。”
“因为人心是活的。”陈砚轻声道,“就像这被血契污染过的土地,只要肯用心去清理,总会长出新的草木。”他低头看向手中的馒头,咬了一口,麦香混着淡淡的甜味在舌尖散开。
这时,糖画摊那边传来竹心的惊呼,三人连忙走过去,只见竹心手里举着一个大大的糖剑,正兴奋地朝他们晃:“你看!像不像陈哥哥的青萍剑?”
老人笑眯眯地收拾着工具:“这小姑娘说,要画一柄能守护大家的剑,我就照着心里的样子画了,没想到还真像那么回事。”
陈砚看着那柄晶莹剔透的糖剑,又看了看竹心亮晶晶的眼睛,忽然觉得,所谓的“剑定天下”,从来不是要让所有人都臣服于剑下,而是要让这剑,成为守护这份安宁的底气。
夕阳西下时,他们坐在清溪镇的石桥上,看着镇民们陆续回家,屋顶升起袅袅炊烟。竹心靠在陈砚身边,手里的糖剑已经啃得只剩一个小棍,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哼着不成调的歌。
“接下来去哪?”柳无涯望着天边的晚霞,漫不经心地问。
陈砚抬头,青萍剑的剑鞘在暮色中泛着温润的光。他想起那些在古道上新生的草芽,想起清溪镇石板路上的糖画痕迹,想起镇民们脸上踏实的笑容。
“往前走吧。”他轻声道,“哪里需要,就去哪里。”
青萍剑在鞘中轻轻一颤,像是在回应。晚风拂过,带来远处稻田的清香,古道旁的草芽在风中微微点头,仿佛在为他们送行。
前路还长,但只要这柄剑还在,这份守护的心意还在,就总有走不完的希望,在每一个平凡的日夜里,悄然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