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王子库尔班与公主阿依莎的马车内,气氛则与那辆青篷马车截然不同。
阿依莎几乎是将半个身子都探出了车窗,一双美眸亮晶晶地,死死盯着前方那辆缓缓行驶的青篷马车,仿佛想用视线穿透那厚厚的车帘,看清里面的动静。
她缩回头,兴奋地拉扯着库尔班的衣袖,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压抑不住的雀跃和八卦:
“王兄!你看到了吗?看到了吗!靖王他……他直接把露柚凝拐到他车上去了!”她用手比划着,“我的天啊,我之前还以为靖王是块冰疙瘩呢,没想到行动起来这么……这么霸道!不过,嘿嘿,还挺有意思的!”
库尔班王子相较于妹妹的激动,显得沉稳许多。
他优雅地端起一杯西域特有的香料茶,唇角噙着一抹了然的笑意,轻轻吹了吹热气,慢悠悠地道:“阿依莎,注意你的仪态。靖王殿下与王妃本就是夫妻,同乘一车有何奇怪?倒是你,之前不是还对靖王殿下……”
“哎呀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阿依莎立刻打断他,脸颊微红,挥了挥手,像是要挥散什么不重要的灰尘,“我现在觉得,看他们两个人相处,比什么都好玩!
王兄你没发现吗?靖王看着冷,可眼神一落到露柚凝身上,就跟化了冻的雪水似的,还会拐弯抹角地关心人。
还有露柚凝,平时多冷静的一个人啊,可对着靖王,那眼神里……啧,有无奈,有警告,但好像……也没多少真的讨厌?”
她摸着下巴,像个发现了新奇玩具的孩子,总结道:“我看啊,他们俩就是一个别扭不会说,一个通透但不开窍!绝配!”
库尔班看着妹妹那副兴致勃勃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眼中却也带着几分莞尔。
他目光也若有所思地投向那辆青篷马车,心中暗忖,这位大靖靖王的到来,恐怕不止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不过,只要他对祖母的病情无害,甚至可能因对王妃的重视而更尽心,他倒也乐见其成。
与此同时,青篷马车内。
空间确实如露柚凝所感,比看上去要宽敞,容纳五六人也不显拥挤。
但也正因如此,当车内只有他们两人时,那份寂静便被无限放大。
车轮碾过沙石的辘辘声,风吹帘动的细微声响,甚至彼此清浅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时清屿端坐在轮椅上,背脊挺得笔直,目光看似落在手中的书卷上,实则一个字也未看进去。
他只觉得这安静让他心头发慌,昨夜那破冰而出的勇气似乎又缩回了壳里,只想做点什么,说点什么,来打破这令人无所适从的沉寂,更重要的是……得把她消瘦的身子给补回来!
“咳,”他清了清嗓子,将书卷放下,目光转向正在翻阅医案的露柚凝,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随意,“你……早膳用的不多,可要再用些点心?”
说着,便伸手去够旁边小几上的食盒,那里还有各色糕饼蜜饯。
露柚凝头也未抬,淡淡道:“不必了。”
“你太瘦了,需得多补补。”他坚持,眉头微蹙,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便是用不下,也再勉强喝半碗燕窝粥?”
露柚凝将目光从医案上移开,与他视线相接,看着他那副“她若不听他便一直这样”的、近乎执拗的神情,拒绝的话便有些说不出口。
她轻轻叹了口气,终是妥协,伸手端起一碗燕窝粥,小口喝了起来。
时清屿看着她终于肯多吃一点,紧抿的唇角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些许,眸中闪过一丝得逞般的微光。
待她用完,马车恰好经过一段崎岖路面,颠簸得厉害。
时清屿立刻又道:“颠簸得厉害,你靠过来些,莫要撞着了。”
说着,还示意了一下自己身侧那铺着厚厚软垫的位置。
露柚凝:“……”
她稳坐如山。
过了一会儿。
“这荒漠风大,你……把毯子盖好,莫要着凉。”他又指向她膝上那条羊毛毯。
“……我不冷。”露柚凝专注于医案,随口应道。
又过了一会儿。
“你脸色还是不太好,若是倦了,便歇息片刻,到了本王叫你。”他看着她的侧脸,眉头微蹙。
“多谢王爷关心,我不困。”
露柚凝有些无奈地看向他,“王爷,您……能否安静坐一会儿?您需要静养。”
时清屿被她这话一噎,看着她眼底那抹清晰的无奈,顿时有些讪讪的,也意识到自己似乎……过于聒噪了?
他抿了抿唇,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目光,闷声道:“……哦。”
看着他这副想关心又不知如何是好、甚至显得有些笨拙的模样,露柚凝心中那点被打扰的不耐渐渐消散了。
她想起昨夜他疼得脸色发白却强忍的样子,再看他此刻小心翼翼又难掩关切的眼神,终究是心软了。
她轻轻合上医案,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王爷的担心,我明白。只是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真的无碍。您若真想帮我,便是好好静养,让腿伤快些好起来,便是最大的帮忙了。”
说着,她主动拿起一块他之前推过来的糕点,小口吃了起来,又拉过毯子盖得更严实了些,甚至依言向后面的软枕靠了靠,闭目养神。
见她终于乖乖接受了自己的安排,时清屿眼底瞬间掠过一丝明亮的光彩,心中那块大石才算落了地,那紧绷的嘴角也不自觉地微微上扬了一个极小的弧度。
他立刻不再频繁出声打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闭目休息的恬静侧颜,只觉得心中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满满的安定感和难以言喻的喜悦所充盈。
马车外,骑着马不远不近跟在后面的福安和影一,也将车内隐约的动静听在耳中。
福安捂着嘴,笑得肩膀一耸一耸,对身旁依旧面无表情的影一小声道:“哎呦,我的老天爷,你听听,咱们王爷这……这简直是恨不得把王妃当宝贝供起来!真是开了眼了!”
影一目光平视前方,声音毫无波澜:“王爷高兴便好。”
福安啧啧两声,继续感慨:“你是没看见,王爷刚才递点心那架势,我差点以为他要亲自喂到王妃嘴里去!哎呦,这要是让京城里那些以为咱们王爷是座冰山的人瞧见了,眼珠子怕不是都要惊掉下来!”
影一依旧言简意赅:“王妃值得。”
福安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看着前方那辆马车,脸上露出了老父亲般欣慰的笑容:“是啊,王妃值得。只盼着王妃能早日明白王爷这片心,咱们王府,也好早日添点喜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