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清屿死死攥着那支玉簪,指尖因用力而泛白,那枚镶嵌其上的玉扣,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灼痛。
所有的猜忌、宫宴上目睹的“偶遇”、连日来她冰冷的拒绝、以及自己那些可笑而徒劳的弥补……此刻都找到了一个看似确凿无疑的宣泄口。
“好……好得很!”他猛地将玉簪掷在地上,上好的玉石撞击青石板,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如同某种关系彻底决裂的象征。
他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是滔天的怒火与一种被背叛后的、近乎疯狂的痛苦,“露柚凝!本王竟不知,你与瑞王,已亲密至此!连这等贴身信物都收入闺中!”
他逼近一步,轮椅的木质扶手在他掌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自嘲与恨意:“怪不得……怪不得你对本王不屑一顾!怪不得你处处维护!本王之前的那些担心、那些悔恨、那些可笑的示好……在你眼里,怕是如同猴戏一般吧?!本王竟对你……竟对你……”
他话语戛然而止,那未尽的、连自己都不敢深究,不敢承认的情愫,此刻只让他感到无比的厌烦与恶心。
露柚凝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熟悉又陌生的脸,看着地上碎裂的玉簪。
她没有辩解,没有愤怒,甚至连一丝多余的情绪波动都没有。
那眼神,空茫得像是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
这种彻底的、置身事外的漠然,比任何激烈的反驳都更让时清屿失控。
“来人!”他猛地扭头,对着院外厉声喝道,声音如同淬了冰,“即日起,尘雨轩许进不许出!没有本王手令,任何人不得探视,一应饮食用度由专人递送,王妃需安心静养,不得踏出院门半步!给本王守死了!若有一只苍蝇飞出去,尔等提头来见!”
沉重的院门被轰然关上,落锁的声音沉闷而清晰,如同最后的丧钟。
更多的护卫被调来,将尘雨轩围得铁桶一般,连寒羽试图靠近院墙探查,都立刻引来了数道警惕的目光和弩箭上弦的轻响。
时清屿这是要用最极端的方式,将她彻底囚禁在这方寸之地。
几乎在尘雨轩被封锁的同时,瑞王府安插在靖王府外围的眼线,便将消息递了出去。
瑞王时清渊把玩着一枚新的玉佩,听着心腹的汇报,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果然不出本王所料。时清屿那个蠢货,一点就着。”他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精光,“既然火已经烧起来了,那就再添把柴。
去,把‘靖王妃与瑞王殿下情投意合,私赠信物,被靖王察觉幽禁’的消息,悄悄放出去,务必让该知道的人都知道。”
他不仅要坐实这桩“风流韵事”,更要借此将露柚凝逼入绝境。
一个被夫君厌弃、名声扫地、又失去自由的王妃,除了向他这个“知音”和“靠山”求助,还能有别的出路吗?
他等着她熬不住的那一天。
这桩突如其来的“丑闻”和靖王府异常严厉的封锁,很快便如同长了翅膀般传开。
将军府内,露擎宇听闻女儿再次被冤,甚至被变相软禁,气得当场就要提剑闯靖王府,被苏婉柔和两个儿子死死拦住。
“爹!此时硬闯,只会坐实了谣言,让妹妹处境更难!”二哥露风衍相对冷静,但紧握的拳头也暴露了他的愤怒,“陛下绝不会对此事坐视不理,我们需从长计议!”
皇宫之中,时衡听着内侍的密报,眉头紧锁。
他自然不信那等荒诞的私通谣言,但时清屿这般冲动行事,将事情闹大,着实愚蠢!而瑞王趁机散布流言,更是其心可诛。
“这个清屿,真是……”皇帝揉了揉眉心,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与考量。
他不能任由事态恶化,将军府需要安抚,瑞王需要敲打,而露柚凝……他想到她那手起死回生的医术,想到她背后盘根错节的势力,以及她此刻展现出的、非同一般的利用价值。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逐渐清晰——江南那块是非之地,或许正需要这样一把,锋利的刀。
尘雨轩内,与外界的喧嚣隔绝,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冷清。
露柚凝坐在窗边,看着窗外层层把守的侍卫,眼神平静无波。
时清屿的暴怒、囚禁,瑞王的污蔑、算计,父亲的担忧、外界的流言……这一切,仿佛都已与她无关。
惊蛰红着眼圈,低声禀报着寒羽设法传来的零星外界消息。
露柚凝静静听着,直到惊蛰说完,她才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像是一阵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惊蛰,是时候了。”
她走到妆台前,取出一个看似普通的胭脂盒,底部有一个极其隐蔽的机括。
轻轻一按,盒底弹开,里面并非胭脂,而是几枚造型奇特的金属令牌和一张薄如蝉翼的、绘制着复杂路线与标记的绢帛。
本来不想这么快的,还想多陪陪爹娘和哥哥们呢。
时清屿,上辈子我一定跟你有仇!
她将一枚刻着寒鸦图腾的令牌交给惊蛰,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寒刃,“通知我父亲、三哥,还有婉儿,按甲等计划准备。”
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部署一场与己无关的战役。
时清屿的囚禁,非但没有让她绝望,反而像最后一把推力,将她彻底推向了那条早已选定的、通往新生的道路。
铁锁能锁住院落,却锁不住一颗决意翱翔的心。
靖王府这座恶心囚笼,她一刻也不想多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