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高铁站的时钟与老钟
高铁站的候车大厅像个巨大的玻璃盒子,阳光透过穹顶洒下来,在地面拼出流动的光斑。林玥刚走进大厅,就听见头顶传来“叮咚”一声——电子屏上的发车信息突然刷新,G152次列车的检票口从3号变成了5号,屏幕下方的数字时钟精准地跳成14:23。
“这钟可真准。”同行的司机仰头看了眼,“分秒不差,比老座钟靠谱多了。”
林玥却盯着角落里的一个老式座钟。那钟嵌在木质展柜里,黄铜钟摆左右摇晃,发出“嘀嗒、嘀嗒”的声响,钟面上的指针比电子屏慢了整整两分钟。展柜旁的说明牌写着:“1952年铁路老站遗留,曾为蒸汽火车计时。”
这时,一个穿铁路制服的老人走过来擦拭展柜,袖口别着“退休职工”的徽章。“这钟啊,当年守着老站的道口,”老人指着钟摆,“老周师傅总说它‘慢半拍’,却从没错过一趟车。”
林玥心里一动:“您认识周师傅?”
“咋不认识?”老人笑起来,眼角的皱纹堆成褶皱,“他守道口那阵,每天都来跟这钟对时。我说‘电子表准’,他偏说这钟的摆锤能‘闻出火车味儿’——蒸汽火车还有两里地,钟摆就会晃得特别急。”
正说着,大厅广播突然响起:“G152次列车因线路调度,晚点十分钟。”电子屏上的发车时间立刻变成14:33,而角落里的老座钟,指针刚慢悠悠地爬到14:25。
“你看,”老人指着老座钟,“它早知道会晚点似的,刚才摆锤就没劲儿了,晃得特别慢。”
林玥凑近看,发现钟摆下方刻着几行小字,是用铅笔写的:“雨天摆幅减三分,雪天加五分,蒸汽改内燃那天,停摆了两小时。”字迹歪歪扭扭,像老周草图上的笔迹。
“老周师傅刻的,”老人说,“他说机器记时间,人得记‘时候’。就像这钟,慢不是不准,是把风雨雷电的劲儿都算进去了。”
广播再次响起:“G152次列车开始检票。”电子屏上的数字疯狂跳动,候车的人们扛着行李涌向5号口。林玥却看见老座钟的摆锤突然加速,“嘀嗒”声变得急促,像在跟着火车的节奏跑。
“下一站?”司机问。
林玥望着远处站台缓缓驶入的高铁,流线型车头带着风,掀起的气流吹动了展柜里的老座钟——钟面上的灰尘轻轻扬起,在阳光里打着旋。“去老火车站吧,”她说,“听说那里还留着老周师傅画的时刻表。”
老座钟的摆锤渐渐慢下来,回到原来的节奏。林玥忽然明白,有些时间是数字,一分一秒都不能错;有些时间是故事,快慢里藏着谁也说不清楚的默契。就像老周师傅总说的:“钟摆晃的不是秒数,是火车要过坎儿了。”
就像老周师傅总说的:“钟摆晃的不是秒数,是火车要过坎儿了。” 那坎儿可能是道口的铁轨接缝,是暴雨冲歪的信号灯,是蒸汽改内燃时老钟停摆的两小时——机器算得出时间,却算不出这些藏在“坎儿”里的心思,就像高铁跑得再快,也带不走老座钟摆锤里裹着的,那点慢悠悠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