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谓白云亦苟存,怎知华表尽空纹。平生未见真心者,送尔同归向鬼门。”
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在寂静的庭院中响起。
姚杳散去身前的防护灵符,那一袭素白的身影在弥漫的烟尘中显得格外清晰。
她缓步向前,目光扫过惊骇欲绝的几人,语气平淡得仿佛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诸位莫怪,姚某觉得,若是再忍下去,怕是真要气出心魔,道途受阻了。”
那大长老见姚杳主动现身,眼中不屑,冷笑道:哼!终于不躲了吗?还以为你有什么通天本事,原来也只是仗着几张符箓!”
姚杳微微颔首,眉头轻轻一扬,右手不疾不徐地握上了腰间雪重剑的剑柄。
长剑出鞘,自有一股森然寒意弥漫开来。
自身伤势未愈,强行催动灵力恐会加重,但仅凭肉身之力与剑术应对眼前局面,却也并非难事。
毕竟,她早已习惯了不依赖灵力与人搏杀。
之前不动手,确是看在李玄的面子上。
他初掌白云观,根基未稳,观中这些盘根错节的关系,尤其是这般心思不正之徒,他岂会不知?
迟迟未动手清理,无非是顾念同门之谊,尚存一丝挽回的期望。
既然如此,她这个旧相识,顺手帮他斩断这些腐根烂叶,也算全了相识一场的情分,合情合理。
心念既定,姚杳不再犹豫,手腕一振,雪重剑化作一道雷光,直刺而出!
这一剑,朴实无华,没有灌注丝毫灵力。
“剑招如此花哨冗杂,华而不实,是在登台唱戏吗?”
姚杳清冷的声音伴随着剑光响起。
然而,就是这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剑,却在挥出的瞬间,剑锋过处,空气仿佛被无声地切开,竟给人一种错觉,恍如一线之下,便能劈开混沌,洞见天门!
周遭因大长老之前狂猛攻击而紊乱躁动的天地灵气,竟随着这一剑的出现,骤然一清!
大长老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转化为极致的惊骇!
他发现自己斩出的那些看似凌厉的剑气,在这道纯粹由剑意驱动的轨迹面前,如同脆弱的琉璃般,接连崩碎、湮灭!
他拼命挥剑格挡,催动全身灵力布下层层防御,却感觉如同螳臂当车,所有的抵抗在那道简约而恐怖的剑意面前都显得徒劳可笑!
这一剑,锁定的不仅仅是他的人,更是他的神魂,他的生机!
带着一股审判般的决绝!
“不可能!!我……”
大长老双目圆瞪,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无尽的恐惧和难以置信淹没了他。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一个筑基后期修士,为何能斩出如此一剑!
“噗嗤——”
如同利刃裁开薄绢。
剑光掠过,大长老的身形骤然定格。
一道细密的血线自他眉心笔直向下蔓延,穿过鼻梁、嘴唇、咽喉、胸膛……下一刻,他的身体沿着这条血线,整整齐齐地分成了两半,向左右缓缓倒下,鲜血内脏泼洒一地,已然死得不能再死。
“啊——!!!”
那两名搀扶梁薇的女弟子何曾见过如此血腥恐怖的场面,顿时发出凄厉至极的尖叫,脸色煞白,浑身抖如筛糠。
梁薇更是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瘫软在地,瞳孔紧缩成针尖大小,面无血色,牙齿咯咯作响,连尖叫都发不出来。
姚杳淡漠地瞥了一眼地上的尸骸,懒得再多看这些吓破胆的几人。
她随手掐了个法诀,火球凭空出现,落在大长老的尸身上,顷刻间便将其焚烧成一堆灰烬,连同那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也一并净化。
她本欲转身离去,却被一阵突兀响起,压抑不住的低笑声止住了脚步。
姚杳:?
她疑惑地回过头。
只见瘫坐在地,发髻散乱,道袍沾满尘土的梁薇,此刻竟抬起了头。
尽管狼狈,仍能看出她底子不错,是个美人胚子。
但此刻,她脸上却带着一种诡异痴傻的笑容,眼神涣散,仿佛陷入了某种癫狂的幻境。
“吓疯了?”姚杳心中诧异。
在这修仙界,生死搏杀、形神俱灭都是常事,她不过杀了个主动挑衅,欲置她于死地的人,至于把这女人吓成失心疯吗?
这心理承受能力也太差了点。
就在这时,梁薇猛地抬起头,涣散的目光骤然聚焦,死死盯住姚杳,脸上绽放出一种混合着疯狂嫉妒和快意的扭曲笑容,声音尖利地叫道:
“姚前辈!姚杳!哈哈哈哈哈!你可是灵溪派的正道修士!是名门正派的天之骄子!如今却在我白云观内,悍然击杀我观大长老!你滥杀无辜,自毁前程!正道再也容不下你了!哈哈哈哈!”
她越说越激动,手舞足蹈:
“一想到你双手沾满血腥,浑身杀孽,再也配不上风光霁月的大师兄!一想到你永远不可能成为宗主夫人,那个位置注定是我的!我就忍不住想放声大笑!大师兄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姚杳听得眉头越皱越紧,满脑子问号,什么玩意儿?
宗主夫人?
你的就你的呗,说得跟谁稀罕似的?
谁跟你抢了?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她摇了摇头,实在无法理解这女人的脑回路,语气带着几分无奈:
“我杀他,是替天行道,清理门户,再说了,我杀过的人多了去了,你们之前不还是一口一个‘前辈’地叫着,认定我是正道修士吗?怎么,杀一个该死之人,就是自毁前程了?你这逻辑,恕我实在无法理解。”
说话间,姚杳心中一动,解下了挂在腰间的那个储物袋。
袋口微开,一股阴冷、混乱,夹杂着无数痛苦嘶嚎意念的气息弥漫而出。
小木的魂体好奇地探出半个脑袋,眼睛眨了眨,似乎在疑惑外面发生了什么,没有危险啊?
姚杳对梁薇说道:
“既然你如此执着于正邪之辨,疯疯癫癫,那就让你看看,要培养出一只强大的魂体,需要多少‘养料’,见识到了吗?这才是真正的杀孽。”
那扑面而来的、几乎凝成实质的阴魂煞气,带着血海尸山般的沉重压迫感,让周遭温度骤降。
梁薇脸上的疯狂笑容瞬间冻结,化为极致的惊惧,她手脚并用地向后爬去,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你……你竟然饲养死人的神魂!你……你是个魔头!你屠戮了不止百人!”
姚杳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看着梁薇那副吓破胆的样子,觉得索然无味。
她不再多言,并指如剑,一道细微却凌厉的剑气射出,瞬间洞穿了梁薇的眉心,终结了她的性命。
紧接着,她手腕一翻,雪重剑横扫而出,数道剑气如同死神的镰刀,掠过另外两名早已吓傻、呆立原地的女弟子。
剑光闪过,三人几乎同时倒地,气息全无。
姚杳轻轻呼出一口气,甩去剑身上并不存在的血珠,心中仍有几分不解:
“真是想不明白,几个炼气修士,是哪来的胆子,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找一个筑基后期修士的麻烦,是觉得命太长,还是看我之前太好说话,觉得软弱可欺?”
庭院内重归寂静,只有淡淡的焦糊味和未曾散尽的阴冷气息预示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唉……”
一声轻微的叹息从不远处传来。
江尘摇着玉扇,缓步走出,看着满地的狼藉,摇了摇头,“姚道友,你这走到哪杀到哪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
姚杳歪了歪头,看向他,眼神清澈,带着一丝纯粹的疑惑:“怎么了?他们先动的手,而且想杀我,我反击,有什么问题吗?”
江尘与她对视片刻,最终无奈地笑了笑,目光投向白云观主殿的方向,那里,一道身影正僵硬地站立着。
他收回目光,对姚杳道:“没什么,此间事了,看来这白云观也没什么值得探寻的物事了,我们该走了。”
“林宗主另有吩咐,让你伤势无碍后,前往百毒教一趟,说是……交流切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