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石之后,二狗的魂体紧绷如弦。那名鬼卒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刮刀,缓缓扫过他藏身的区域。他能感觉到对方手中那根乌光闪烁的哭丧棒所散发的、专克魂体的阴寒气息,一旦被其击中,即便以他辰星四耀的修为,也绝对讨不了好。
千钧一发之际,二狗福至心灵,不再强行压制魂体本能对周围精纯阴气的吸收,反而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引导一丝最精纯的阴气入体。同时,他将《辰星耀世》功法运转到最隐晦的状态,眉心星窍彻底封闭,周身紫金色的功德星辉被强行压入魂体最深处,只保留一层极其稀薄、与周围亡魂无异的灰蒙蒙死气覆盖在体表。
他模仿着那些麻木亡魂的姿态,微微佝偻着“身体”,眼神刻意放空,带着一丝茫然的痛苦,魂体的凝实度也通过微操,显得有些飘忽不定,仿佛随时会溃散。整个人(魂)的气质,瞬间从一个格格不入的闯入者,变成了一个在黄泉路上徘徊许久、魂力消耗颇大、神智有些不清的普通游魂。
那名鬼卒的目光在岩石附近停留了几息,似乎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但又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它看到二狗那“虚弱”、“茫然”的样子,与周围其他躲藏起来的孤魂野鬼并无二致,甚至看起来更“无害”一些。最终,它那冰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是漠然地移开了视线,转向其他区域搜查。
二狗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但依旧不敢有丝毫大意,维持着伪装,如同石雕般一动不动。
牛头马面率领的巡逻队在这片区域逡巡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又揪出了几个躲藏不及、或者怨气太重引起他们注意的厉魄,直接用锁链锁拿,或是一钢叉打得魂飞魄散,这才迈着沉重的步伐,向着黄泉路更深的方向离去。
直到那令人心悸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昏黄的天际,周围那些躲藏起来的孤魂野鬼才敢小心翼翼地重新冒头,但它们看向二狗藏身之处时,眼中已没了之前的贪婪,反而多了一丝忌惮——能在那队煞星手下完好无损地隐藏下来,这个“游魂”恐怕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二狗没有理会那些目光。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离开这片是非之地,并找到获取信息的途径。一直像无头苍蝇一样在黄泉路外围游荡,不仅危险,而且永远无法接触到黑煞宗在阴间的核心情报。
他观察着那些重新开始漫无目的飘荡的游魂,心中渐渐有了一个计划。
他维持着伪装,步履“蹒跚”地走出藏身地,刻意向着那些游魂相对密集,但又远离之前厉魄活跃的区域走去。他不再显露出任何目的性,只是如同其他游魂一样,眼神空洞地四处张望,偶尔发出无意义的呓语,完美地融入了这片亡魂的“海洋”。
他开始尝试与一些看起来相对“完整”、魂光虽弱但还算稳定、似乎还保留着些许生前意识的游魂进行极其隐晦的交流。他不敢直接动用神念,那太容易被察觉,而是利用魂体本身散发的、微弱的意念波动,如同耳语般,传递出一些模糊的问题。
“好痛苦…不知道去哪…”
“黑…煞…听说过吗?”
“哪里…能…安身…”
大多数游魂对他的“耳语”毫无反应,依旧沉浸在自己的迷茫或痛苦中。少数魂体会茫然地看他一眼,然后发出更加混乱的意念:“煞…吃魂的…可怕…”“安身?没有安身…只有沉沦…”
这些信息零碎而混乱,但二狗耐心地收集着。他从这些只言片语中,大致拼凑出一些信息:黑煞宗在阴间似乎并非隐秘,其名号在底层游魂中流传,代表着恐怖与吞噬;阴间广大,除了秩序井然的酆都城和各大地狱,还有更多混乱、危险的无主之地;想要“安身”或者打听更具体的消息,或许需要前往一些亡魂聚集的“灰色地带”。
经过长时间的“游荡”和小心翼翼的试探,二狗终于从一个魂体几乎透明、似乎即将彻底消散的老者游魂那里,捕捉到一段相对清晰一些的意念波动:
“…往西…穿过…‘恶狗岭’…有片…‘残魂坡’…那里…消息…灵通…但…危险…”
恶狗岭?残魂坡?
二狗心中一动。这似乎是两个关键的地名。“恶狗岭”听起来就不是善地,而“残魂坡”则可能是一个亡魂聚集、交换信息的地方,虽然危险,但可能是目前唯一能获取有价值情报的途径。
他默默记下这个方向,对着那即将消散的老者游魂,传递过去一丝微弱的、带着感激的意念。那老者游魂茫然地看了他一眼,魂体如同青烟般,彻底消散在了阴风中。
二狗心中微沉,这就是大多数孤魂野鬼的最终归宿,无声无息地湮灭。他更加坚定了要尽快找到线索的决心。
确定了方向,二狗不再停留。他维持着游魂的伪装,开始朝着西方,那老者游魂意念中指示的方向“飘”去。
沿途,他更加小心地避开那些散发着强大怨气的区域,也尽量远离偶尔出现的鬼差巡逻路线。他看到了更多阴间的诡异景象:有成群结队、双眼赤红、吞噬落单游魂的邪灵;有如同海市蜃楼般、诱惑亡魂踏入的致命幻境;也有大片大片、燃烧着永不熄灭的幽冥鬼火的荒原……
他就像一个最谨慎的探险者,在危机四伏的死亡国度中,艰难地向着目标靠近。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片连绵起伏、笼罩在浓郁黑雾之中的山岭轮廓。尚未靠近,就能听到从中传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疯狂犬吠之声,那声音中蕴含着撕裂魂体的力量,让不少徘徊在岭外的游魂都瑟瑟发抖,不敢前行。
那里,想必就是“恶狗岭”了。
二狗在岭外停下,仔细观察。只见岭口黑雾缭绕,隐约可见无数体型硕大、形貌狰狞、眼中燃烧着绿色鬼火的恶狗虚影在其中穿梭、咆哮。任何试图穿越的魂体,都会遭到它们疯狂的扑咬和撕扯,魂力稍弱的,瞬间就会被分食殆尽。
这是一道天然的屏障,过滤掉了绝大多数弱小的游魂。
二狗深吸一口阴气,辰星之力在魂体内缓缓凝聚。他不能在此退缩。“残魂坡”就在岭后,那里可能有他需要的信息。
他调整了一下伪装,让魂体看起来更加凝实一些(以免被瞬间当成弱鸡扑杀),但又不敢显露太多异种气息。然后,他看准一个黑雾稍显稀薄的间隙,身形一动,化作一道不起眼的灰影,猛地冲入了那犬吠震天的恶狗岭!
避鬼差,巧伪装,混入游魂匿行藏。
耳语试探探消息,残魂坡名现心间。
跋涉险途避绝地,终至恶狗岭之前。
犬吠震天魂胆寒,为寻消息勇闯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