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昆仑山,东行数日,人烟渐渐稠密,但也更能感受到这元末乱世的凋敝与动荡。流民如蚁,饿殍载道,路旁时常可见倒毙的尸体,被乌鸦野狗啃食,惨不忍睹。偶尔有元人骑兵呼啸而过,鞭挞汉民如驱牲畜,气焰嚣张。
常遇春看得目眦欲裂,几次要提刀上前拼命,都被韩非以眼神制止。
“匹夫之勇,救得一人,救不得天下。”韩非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冷酷,“欲清源流,先断其根。元廷,便是这乱世污浊之源。”
张无忌紧紧跟在韩非身边,看着这人间惨状,小脸苍白,眼中充满了不忍与困惑。他自幼经历惨变,但如此大规模的苦难,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
“叔叔,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大家不能好好过日子吗?”他仰起头,茫然地问。
韩非摸了摸他的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无忌,若一户人家,家长昏聩暴虐,管家仆从欺上瞒下,兄弟阋墙,争夺家产,这户人家会如何?”
张无忌想了想,低声道:“会……会败掉,大家都会受苦。”
“不错。”韩非目光扫过荒芜的田野,“如今这天下,便是这样一户大家。元廷是那昏聩暴虐的家长,贪官污吏是欺上瞒下的恶仆,而江湖诸多势力,便是那些或因私利、或因理念不同而争斗不休的兄弟。想要这户人家不败,百姓不苦,当如何?”
张无忌眼睛一亮,似乎明白了什么:“要……要换一个明理的家长?还要立下规矩,管住恶仆,让兄弟们和好?”
常遇春在一旁听得连连点头:“无忌小兄弟说得对!就是这么个理儿!恩公,咱们现在就是要去找那个‘明理的家长’,立下‘规矩’吗?”
韩非微微颔首:“寻其核心,正其本源,方可事半功倍。”
这一日,三人行至一座略显破败,却人来人往颇为热闹的城镇。此镇乃是通往西域与中原的交通要冲,三教九流汇聚,消息也最为灵通。
常遇春自告奋勇前去采买干粮物资,韩非则带着张无忌在镇口一间茶棚稍作休息。茶棚简陋,坐着不少南来北往的客商和携刀带剑的江湖人,高声谈论着各种见闻。
“……听说了吗?六大派联手,已经将明教总坛光明顶围得水泄不通了!”
“何止围住!听说前锋已经攻了几次山,双方死伤惨重!啧啧,这次明教怕是在劫难逃了!”
“哼,魔教妖人,行事乖张,为非作歹,合该有此一报!”
“话也不能这么说,明教这些年一直在抗击元兵,也算做了些好事……”
“抗击元兵?我看是趁机扩张势力吧!你看他们那些分坛香主,有几个是良善之辈?”
“唉,不管怎么说,这江湖,又要掀起腥风血雨咯……”
茶客们的议论声清晰地传入韩非耳中。张无忌虽然听得不甚明白,但“明教”、“死伤惨重”、“在劫难逃”这些字眼,还是让他的小脸绷紧了。他记得,胡青牛胡伯伯就是明教的人,虽然脾气怪,但心是好的。
常遇春抱着大包小包的干粮和清水匆匆回来,脸上带着兴奋与焦急混杂的神色,压低声音对韩非道:“恩公!打听到了!天大的消息!少林、武当、峨眉、昆仑、崆峒、华山六大派,组成联军,正在围攻西域光明顶,说是要铲除明教这个魔教!现在外面都传疯了!”
韩非端起粗陶茶杯,抿了一口苦涩的茶汤,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仿佛早已料到。“哦?可知具体情由?”
常遇春连忙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倒豆子般说了出来:无非是明教弟子如何“横行不法”,与各派如何“积怨已深”,以及最近锐金旗掌旗使庄铮等人如何“杀害”了少林、昆仑弟子,成了此次围攻的导火索。
“恩公,这明教虽然内部良莠不齐,但确实是反元的一股重要力量,教中如五行旗,常与元兵作战,颇有战力。若是被六大派就此剿灭,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白白便宜了元廷那些鞑子!”常遇春焦急地说道,他虽非明教中人,但同为反元势力,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张无忌也拉着韩非的衣袖,小声道:“叔叔,胡伯伯是明教的,他是好人……明教里,应该也有好人的吧?我们……我们能帮帮他们吗?”
韩非放下茶杯,目光幽深,仿佛穿透了虚空,看到了那远在西域、烽火连天的光明顶。
“光明顶……明教总坛。”他轻声自语,“势力遍布天下,教众数十万,五行旗训练有素,是当下反元最为坚决、也最具规模的力量。其教义‘驱逐胡虏,恢复中华’,亦与吾志相合。”
常遇春连连点头:“是啊恩公!若能得明教之力,抗元大业必能如虎添翼!”
“然而,”韩非话锋一转,语气微冷,“其内部组织松散,纪律废弛,高层争权夺利,下属鱼龙混杂,行事偏激者众。‘魔教’之称,也并非全然空穴来风。如此力量,若不能加以整顿,纳入正轨,即便能驱除元虏,也不过是造就另一个混乱之源,甚至可能为祸更烈。”
他脑海中浮现出原轨迹中明教初期的一些乱象,以及后来朱元璋借助明教起家,却又因其难以掌控而最终与之割裂的史实(此乃星穹法典信息碎片所示)。力量需要约束,理想需要制度来实现。
常遇春闻言,陷入了沉思。他想起自己接触过的一些明教底层头目,确实有些仗着身份横行乡里,纪律远不如韩恩公麾下这般严明。
张无忌似懂非懂,但他相信韩叔叔的判断。
“那……恩公,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六大派灭了吧?”常遇春挠头道。
韩非站起身,目光已然坚定了方向。
“既然其核心力量可用,其内部弊病需除,那么,此地正是吾等入世之最佳切入点。”
“前往光明顶。”
常遇春精神大振:“恩公是要去助明教退敌?”
“非是助明教退敌,”韩非纠正道,语气中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淡然,“而是去接管明教,肃清其内部,整合其力量,将其纳入吾之‘法理’秩序之下,成为驱除元虏、开创太平的利器。”
他的话语平静,却蕴含着无与伦比的自信与霸气。不是去帮忙,而是去接管!仿佛那威震江湖、让六大派都头疼不已的明教,已是他囊中之物。
常遇春倒吸一口凉气,随即热血上涌,轰然应诺:“是!恩公!常遇春愿为先锋!”
张无忌也用力点头,虽然不太明白“接管”的具体意思,但他知道,韩叔叔要去一个叫光明顶的地方,做一件很重要的大事。
“事不宜迟,即刻出发。”
韩非不再耽搁,留下茶钱,带着二人走出茶棚。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正是通往西域光明顶之路。
镇外风沙渐起,吹动他的青衫猎猎作响。身后是纷扰的乱世红尘,前方是决定江湖格局乃至天下气运的烽烟战场。
介入其中,整顿秩序,执掌力量,以此为基,撬动整个天下!
法理之道,将在这光明顶之上,首次向此世,展露其峥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