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梁之上,灰尘弥漫。
李子木盯着眼前这组精致得近乎妖异的云母簧片。在手电筒的微光下,它们随着穿堂风微微颤动,像是一排等待收割灵魂的利齿。
“只要毁了它,声音就会消失。只要声音消失,张伟编造的‘圣珠哭泣、天降大祸’的谣言就会不攻自破。”
李子木深吸一口气,从腰间拔出那把刻刀。
这不仅仅是一个物理机关,这是张伟统治大厦的一根承重柱。
“结束了,张伟。”
李子木伸出手,刀尖稳稳地指向那组脆弱的云母片。只要轻轻一划,这场持续了数日的恐怖闹剧就将画上句号。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簧片的那一瞬间。
“啪!啪!啪!”
几道刺眼得令人致盲的强光束,毫无征兆地从祠堂大门外射了进来,像几把利剑,瞬间刺破了密室的黑暗,死死地聚焦在房梁上的李子木身上。
紧接着,是一声巨响。
“轰——!!!”
那扇原本紧闭、连李子木都要走下水道才能绕过的祠堂正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撞开。厚重的门板甚至飞出去了几米远,重重地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谁?!”
底下的碧琪和几位长老吓得惊叫出声。
李子木被强光晃得睁不开眼,但他本能地感到了一阵彻骨的寒意。
这不像是突袭。这更像是一场……抓捕。
“都不许动!举起手来!”
整齐划一的吼声响起。
无数个黑洞洞的枪口(或者是强弩),随着涌入的人潮,瞬间封锁了祠堂的每一个角落。
张伟穿着那身白西装,披着一件黑色的风衣,在一群全副武装的重装护卫簇拥下,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惊讶,只有一种猎人看着猎物落网时的、戏谑的笑意。
而在张伟的身后,是黑压压的一片人头。
那是几百名、甚至上千名被惊醒的村民。他们有的举着火把,有的拿着农具,脸上写满了惊恐、困惑,以及在张伟煽动下对“亵渎者”的愤怒。
“大家快看啊!”
张伟停在石台前,并没有看碧琪和长老们一眼,而是猛地抬起手,直指房梁上那个被强光锁定的身影:
“抓住了!我们抓住那个让圣珠哭泣的罪魁祸首了!”
“什么?!”
村民们顺着张伟的手指看去。
在他们的视野里,他们看到了什么?
他们没有看到什么“云母片”,也没有看到什么“空气动力学装置”。
他们只看到——在这个神圣不可侵犯的密室房梁上,那个一直被张伟宣传为“外魔”的李子木,正手里拿着一把刀,鬼鬼祟祟地趴在通风口,似乎正要对祖宗留下的“风水眼”进行破坏!
“是他!是李子木!” “他在干什么?他拿着刀要挖祖宗的墙角吗?” “难怪圣珠会哭!原来是他一直在上面捣鬼!”
人群瞬间炸锅了。
李子木僵在房梁上,手中的刻刀此时显得如此烫手。
他瞬间明白了一切。
这是一个局。一个比“声学机关”更阴毒的局。
张伟早就知道李子木会来。他甚至可能故意留下了那个下水道的破绽。他不需要阻止李子木破解机关,他只需要在李子木**“破解”**的那一刻,带着观众冲进来。
在不懂原理的村民眼中: 拆除机关 = 破坏风水 = 制造灾难。
“李子木!”
张伟站在下方,仰着头,声音悲愤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我本来还想给你留点体面,没想到你竟然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
“为了不让大家拿到夜明珠换粮食,你竟然潜入祠堂,用妖术(指机关)折磨圣珠,还想破坏祖宗留下的风水大阵!”
“你听听!圣珠还在哭!它在喊疼啊!你手里拿着刀,是想杀了它吗?!”
“你放屁!”
李子木在房梁上怒吼道,他挥舞着手里的刻刀,指着那个通风口:
“这是机关!是张伟装的哨子!我是在拆……”
“够了!”
张伟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猛地一挥手:
“事实胜于雄辩!大家都亲眼看到了,你骑在祖宗的头上,手里拿着凶器!”
“乡亲们!就是这个人,让你们睡不好觉!就是这个人,让圣珠流血泪!如果不除掉他,翡翠村永无宁日!”
“把他打下来!祭天!”
“打死他!” “滚下来!”
愤怒的村民们失去了理智。几块石头呼啸着飞向房梁,砸在李子木身边的木柱上。
面对这千夫所指的场面,李子木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
他赢了技术,却输了**“解释权”**。
在张伟构建的这套话语体系里,科学就是妖术,救赎就是破坏。
“子木哥!快跑!”碧琪在下面哭喊着,试图冲上去保护他,却被护卫队死死按住。
李子木看着下面那张狂笑的脸,又看了看手里那把原本用来救人的刀。
此时此刻,他成了瓮中之鳖。
进,是百口莫辩的“破坏者”。 退,是无路可逃的死胡同。
“好……好一个张伟。”
李子木咬着牙,眼神从绝望瞬间转为一种亡命徒般的狠厉。
既然解释不通,那就不用解释了。
既然你说是破坏,那我就破坏给你看!
李子木不再理会下面的叫骂,他猛地转身,手中的刻刀没有去拆除云母片,而是狠狠地插进了那个通风口的石缝里,然后用尽全身力气——
一撬!
他要做的不是关闭机关,而是……毁了整个通风结构!
“既然你们喜欢听响,那我就给你们听个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