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像潮水一样慢慢退去，或者说，那是转向了另一个方向——随着“新神使”阿云被众人簇拥着抬进后堂，广场上的村民们开始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激动地复盘着刚才的“神迹”，脸上挂着尚未褪去的狂热红晕。
只有李子木和碧琪躲在广场边缘的一棵老槐树阴影里，像是两个冷眼旁观的局外人。
碧琪的手还在微微发抖，她虽然信任李子木，但刚刚那一系列超自然的景象实在太过震撼，冲击着她从小接受的传统认知。
“子木哥，那真的是……戏法吗？”碧琪看着依然烟雾缭绕的雕像，声音有些虚，“那声音，那绿光，还有阿云的样子……”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代码是不会骗人的。如果有bug，那一定是因为输入了错误的数据。”
李子木靠在树干上，双臂抱胸，那双黑沉沉的眸子此刻就像是两台高速运转的扫描仪，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在脑海中逐帧回放。
在他的视野里，刚才那场充满宗教恐怖感的“神迹”，已经被拆解成了冰冷的逻辑流程图：
【系统日志分析】
（输入端）：高浓度的致幻烟雾 + 诡异的声光效果 + 群众演员（阿云）的爆发。
（处理逻辑）：利用群体心理学（从众效应） + 迷信恐惧 + 对现实的不满（针对长老会）。
输出结果）：旧权威（长老会）信用崩塌 + 新代理人（阿云\/张伟）获得最高解释权。
“这是一个典型的‘缓冲区溢出攻击’。”李子木低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在手臂上敲击着节奏，“利用巨大的信息量和恐惧感冲垮了村民的理智防线，然后植入他想要的指令。”
他转过头，看着碧琪，眼神恢复了清明：“别怕，我们要做的就是（找错）。”
“第一，关于光。”
李子木指了指雕像的眼窝，“刚才绿光亮起的时候，我注意到光线是不稳定的，有轻微的闪烁，而且边缘模糊。这排除了灯珠的可能性。如果是磷火，颜色会更蓝一些，而且在那个高度很难控制燃烧范围。”
“那是什么？”
“是化学荧光剂，而且是受热激发的。”李子木回忆着之前的细节，“九叔公手里挥舞的桃木剑上可能沾了什么，或者烟雾本身就是催化剂。当烟雾浓度达到峰值，接触到雕像眼窝里预先涂好的化学物质，反应就开始了。这需要极高精度的计算，或者……运气。”
“第二，关于声音。”
李子木目光下移，锁定了雕像巨大的底座，“声音浑厚，有回音，且是从腹腔发出的。这雕像如果是实心的，绝不可能有这种效果。这说明雕像内部有空腔，而且……”他顿了顿，蹲下身子，指了指地面，“这广场下面，一定埋着一根连通雕像内部的铜管或者是陶管。”
“传声筒？”碧琪反应很快，“就像小时候玩的‘土电话’？”
“原理一样，但更高级。只要有人躲在地下或者远处的某个连接点，对着管子说话，声音经过雕像空腔的共鸣放大，听起来就像是‘天音’。”
“可是……谁在说话？张伟吗？”
“不，张伟比这聪明。”李子木摇了摇头，他的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让他感到恶心的身影。
在尚未散去的人群中，张伟正跪在地上，依然保持着五体投地的姿势。他满脸尘土，身体瑟瑟发抖，嘴里还在大声念叨着“先祖恕罪”，看起来比任何一个老实巴交的村民都要虔诚、都要恐惧。
“看那里。”李子木冷笑一声，示意碧琪看过去。
“他看起来吓坏了。”碧琪皱眉。
“那是演技。注意他的位置。”李子木的声音冷得像冰，“仪式开始前，我就注意到他在那儿晃悠。他跪的地方，离那个最大的主香炉不到三米。那是上风口。”
碧琪恍然大悟：“你是说，他在香炉里……”
“他在香炉里加了‘料’。可能是曼陀罗粉，可能是某种致幻蘑菇的提取物。”李子木深吸一口气，“这就是为什么大家都觉得那个‘神迹’那么真实。因为在看到绿光之前，所有人的大脑就已经因为吸入毒烟而处于半致幻状态了。阿云离得最近，身体又弱，所以反应最剧烈，直接中毒抽搐，被张伟利用成了所谓的‘神灵附体’。”
“太恶毒了……”碧琪气得浑身发抖，“为了夺权，他竟然给全村人下毒！”
“这也是他的漏洞。”
李子木站直了身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眼中的寒光一闪而过。
“既然是下毒，就一定会留下残留物。既然是机关，就一定有物理结构。”
他拉起碧琪的手，这次不再是为了躲避，而是为了出击。
“走，我们不去后堂凑热闹。趁着现在所有人都围着那个‘假神仙’转，我们去检查那个香炉，还有雕像的底座。”
李子木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那个熟悉的、掌控全局的程序员又回来了。
“只要让我找到那行错误的代码（证据），我就能让他的整个系统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