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路在车灯的指引下显得格外清晰,与来时充满未知和期待的盘旋而上不同,归途的车厢内弥漫着一种经过深度交流后的宁静与满足。两人不再多言,只是偶尔相视一笑,手指在换挡的间隙自然地交握,所有的情意都在无声的默契中静静流淌。
车窗外的夜色浓郁,远处县城的灯火如同散落的星河,指引着家的方向。他们聊了很多,关于彼此这半年未曾细说的牵挂,关于悦悦在学校的新趣事,关于润宝咿呀学语中迸出的惊人词汇,也关于雯子工作中遇到的形形色色的顾客和刘峰柜台前那些信任他的学生面孔。当然,说得更多的,是对未来的勾勒与期待——或许明年可以把柜台稍微扩大一点,或许可以尝试做更多型号的维修,或许等资金再宽裕些,可以考虑在省城租个条件稍好点的房子把孩子们接过去……
这些规划琐碎而平凡,却充满了对共同生活的热切向往,将冬夜山路上的寒意彻底驱散。
车子平稳地驶入熟悉的小区,停在家门口。屋内还亮着灯,透着等待的温暖。两人轻手轻脚地开门进去,客厅里,父亲刘革命还坐在沙发上看着晚间新闻,音量调得很低。听到动静,他转过头。
“回来啦。”母亲梁如意也从带着润宝睡觉的卧室里迎了出来,脸上带着慈祥的笑意,“吃饭了吗?”
“吃过了,妈。”雯子脸上还带着山顶微风吹过的红晕和未褪的甜蜜,声音轻快,“爸妈,你们还没休息呀?我去看看孩子。”说着,便径直走向孩子们的卧室,去确认两个小家伙是否睡得安稳。
刘峰放下车钥匙,走到沙发边坐下。刘革命拿起遥控器调低了电视音量,然后从睡衣口袋里摸索出一盒包装精致的香烟,递给刘峰:“隔壁你陈叔今天下午过来下棋给的,说是他儿子从国外带回来的。我抽了一支,味道怪,抽不惯,你拿去抽吧。”
那是一盒外观与国内常见香烟迥异的烟,烟盒上的文字是看不懂的外文。刘峰接过,笑了笑:“谢谢爸。”
“时间不早了,忙活一天了,早点洗洗睡吧。”刘革命说着,站起身,招呼着老伴,“走吧,老太婆,我们也休息了。”
“哎,好。”梁如意应着,又叮嘱了刘峰一句“早点睡”,便和老伴一起回了主卧。
客厅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电视机里细微的新闻播报声。刘峰拆开那盒外国香烟的塑料薄膜,打开盒盖,抽出一支。烟支比平常抽的要稍细长一些,滤嘴的设计也不同。他凑到鼻尖闻了闻,有一种混合了坚果和特殊香料的复杂气味,与国内烟草的醇香有所不同。
他点燃,吸了一口。烟雾吸入肺中,口感确实与习惯的国烟大相径庭。烟气更冲一些,带着一种明显的、类似黑巧克力的微苦底蕴,过喉时有种独特的劲道,余味则是一种深沉的烤焦香气。
“啧,”刘峰微微蹙眉,又细细品味了一下,自言自语地低声笑道,“这味道……是有点特别。看来外国佬的口味,是比咱们重不少。”
他并没有觉得这烟多好抽,更多的是一种新奇体验。但这盒来自父亲、辗转来自异国的香烟,却像是一个小小的注脚,为这个既有浪漫惊喜、又有家庭温情的夜晚,画上了一个带着些许异域风味和父辈关怀的句号。
他将只抽了几口的烟在烟灰缸里摁灭,残留的奇特烟味在客厅里慢慢飘散。他起身,关掉电视,客厅陷入一片寂静的黑暗。他走向洗漱间,准备洗去一身的疲惫。心里想着的,却是卧室里等待他的妻子,和隔壁房间里安睡的孩子,以及对明天,以及未来无数个平凡却充满希望的日子,满怀的期待。